子。
她抱着婴儿往寺院大门跑。身后是一声苍老的咒骂。
不出意外,几个僧人连声“阿弥陀佛”,把她拦在门外。
“女施主,今日敝寺不进闲人,实在抱歉。”
林玉婵冲口说:“有人把这个小毛头放在你们墙外柴屋里,我觉得……大概是想让师父们收养她。佛祖在上,救人一命胜过无数功德。”
几个僧人很有职业操守,对这位衣冠不整的“女施主”正眼不瞧,只是皱眉。听她一说,这才看到她怀里的衣服包,还散发着若有如无的难言气味,都是露出厌恶之色。
“这个……男孩女孩?”
一个年纪大的僧人问。
林玉婵说是女孩。
僧人面露难色:“这,男女有别,不是我们不想养,一个小囡养在和尚堆里,我们名声怎么办?”
另一个僧人道:“就算我们想收,这里也没奶娘啊!”
林玉婵怀着一线希望问:“那,有没有牛乳?”
僧人们又是连声阿弥陀佛,责怪道:“我们都吃素的,哪来牛乳!女施主莫要乱说,坏了本寺清名!”
最后,有僧人见女施主情绪不稳,忙道:“半山有尼庵,宣妙庵和东秀庵,女施主可以去那里问问……阿弥陀佛,女施主今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日后定有福报……”
他还在唠叨,林玉婵抱着小毛头往下跑。
竹林深处果然有尼庵。林玉婵上气不接下气地敲门。
其中一家直接把门拍回她脸上,宣称“我们不是开慈幼局的”,然后里面重新传出麻将声。
另一家,门上一把大锁,两道封条。旁边老乡同情地道,这庵里住持被官老爷看上,前日已被迎娶当小老婆了。
小紫人的眼睛半开半合,生命的气息微乎其微。林玉婵抱着她,在竹林蹒跚走着。
周姨总算找到她,跑得呼哧带喘,上来就心疼埋怨:“夫人没事捡小孩做什么呀!丢粪坑的女娃娃多了,每天都有,你捡得过来吗?谁不是假装没看见,走人完事!人各有命,何必跟天老爷作对呢?”
林玉婵疲惫地说:“谁让我看见她了呢。缘分吧。”
让她眼睁睁看着一个活生生小人窒息在黄白屎尿里?她怕不要一辈子做噩梦。
周姨扶着她慢慢往上走,闻到她身上的味道直皱眉。
“好了好了,这下毁了,衣裳毁了,夫人的正事也毁了,今日白来一趟,回去还得给这个小囡请大夫……”她唠叨,“夫人说找人收养?笑话,带把的小子也许还有人家要,一个倒赔钱的小囡,傻子才会花钱养。官办的慈幼局?那里小孩早满了,从闹长毛以来就没收过新……说不好听些,就算是把姑娘往火坑里卖的人贩子,拐人的时候也挑那六七岁以上的,你给他一个不满月的,他倒贴钱也不要啊!”
翻来覆去,意思就是夫人您捡个累赘回来,没人会接盘的!
说话间,已回到普照寺门口。帷幕重新拉起,小潘夫人上完香,正前呼后拥的出来。
佛寺对面的大树下,奥尔黛西小姐依然在优雅地砸场,那圣经故事已经讲到诺亚方舟了。和尚们拿她没办法。
忽然,围观的小孩呼啦散了。一群家丁不客气地赶人。
然后,小潘夫人的小轿停在不远处。
几个貌美的丫环相携而来,欢声笑语,朝奥尔黛西小姐说:“你别停,接着讲。我们也听听。”
奥尔黛西小姐有点莫名其妙,搞不清中国人这次什么路数。但她传教多年,遇到的稀奇古怪事多了,当下随遇而安,继续开讲。
林玉婵远远看着。洋尼姑果然引起了小潘夫人的注意。
官家夫人矜持,不会贸然下轿,因此遣来贴身丫环,听个囫囵,然后回去给她重复。
按照原计划,这时候正该她出面,跟丫环们攀谈,完成这牵线搭桥的最后一步。
可现在……
她衣冠不整,半身**,抱着个奄奄一息的初生婴儿,还散发着不明味道……
她咬咬牙,还是决定最后努力一下。
“干嘛的干嘛的?走开!”
她往那几个丫环身边刚凑一步,就有家丁粗暴赶人,用力推搡她肩膀。
林玉婵:“我……”
“没看见三品诰命夫人的轿子吗?”家丁斥一句,转头问另一人,“不是说提前都把乞丐清掉了吗?怎么这里还有?”
林玉婵:“……”
什么叫人靠衣装,此人现场演示。
奥尔黛西小姐终于注意到远处那个不起眼的、脏兮兮的身影,放下圣经册子,惊叫道:“这不是露西吗?可怜的孩子,你是遭强盗了吗?”
围观的丫环们只道洋尼姑讲完,一哄而走,马马虎虎回去复命了。
轿夫蹲下,打好绑腿。家丁皮鞭开路,赶走闲人。
林玉婵黑着脸,苦笑。
事已至此,算了。另想办法吧。
她迎上奥尔黛西小姐,给她看了那个包裹里的小紫人。
在听取了一分钟的尖叫之后,她冷静地复述了小紫人的来历,然后说:“我需要一点糖水。”
远水不解近渴,现找人奶牛奶都来不及。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