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感情不成熟,害她几个月不能上门……
“现在没时间说别的。”林玉婵匆匆跑过他身边,抓下他手里的抹布丢在地上,拉着他手腕就往里走,“你先让人帮我结车钱……”
常保罗用力挣扎:“哎哎,我要结婚了……”
“然后叫上所有人,先关门,两人搜一楼地下室,两人搜二楼,你我去三楼容先生卧室,找一切跟太平天国有关的书信证据。立刻销毁。容先生被官府盯上了。”
她说毕,已蹬蹬跑上楼。
扶着栏杆往下看。所有伙计呆若木鸡。
她大声催:“快点啊!销毁一切跟太平天国有关的证据!”
容闳去南京之事,伙计们也都知道。愣了有大约十秒钟,众人集体脸色白。
账房赵怀生颤着声音道:“林姑娘,小囡,你……你亲眼看见官差抓他了?”
“看到了!老赵,你去把账本过一遍,凡是提到太平天国的也都别留!”林玉婵踢一脚容闳的卧室门,“你们谁有钥匙?”
这当口也不能讲什么**了。常保罗从地毯下面翻出备用钥匙。
容闳房间不大,床边挂个蓝色耶鲁校旗。三面墙全是书。
还有各种手稿书信。乱糟糟堆一摊。都不用官府搜查,俨然已经是个抄家现场。
林玉婵有点绝望。学霸都是这么乱丢东西的吗?!
若官兵来抄家,大概有耐心慢慢搜。她怎么一张张的检查销毁?
常保罗跑进来,低声建议:“不如先放箱子里,藏起来?”
常保罗平日温吞馄饨一个,性子慢悠悠,遇事却也不着慌。
林玉婵赶紧点头:“找箱子!”
商铺里现成有木箱。伙计们吭哧吭哧搬上来。林玉婵一个个拉开容闳抽屉,把那些手稿书信之类全堆进去。似乎在里面看到了洪仁玕写给容闳的那封邀请信。
书架里的书就算了。都是英文拉丁文希腊文,不太可能有专门的反书;此外若是官兵来搜,看到空荡荡的书架也会起疑。
她又检查一番书桌,抽屉发现一堆雨花石,几册印刷粗劣的《天父诗》、《原道救世歌》。不用想,是容闳带回来的“旅游纪念品”。
一股脑,也倒进木箱里。
她一边合拢箱子一边想,博雅虹口分号那里,应该没什么致命把柄。都是自己的东西……
伙计们吭哧吭哧,又把那箱子抬下一楼,面面相觑。
“藏哪?”
林玉婵突然看到柜台上的账册备忘录。那上面摊开一页,明晃晃注着:“和义兴船行结尾款银元XX……”
她心中一凛。义兴也参与去战区运茶之事。万一也被牵连……
她把这本备忘录也丢进箱子里,锁好。
“保罗,给我叫车。”
她来时那马车还没走。车夫左等右等,没人出来结车钱,正骂呢。
刚好赵怀生出来给钱。林玉婵冲上去,制止。
“把这箱子运到苏州河义兴船行。”
她迈上车,对常保罗说:“这里拜托你。”
常保罗脸色有点僵硬。他给容闳打工数年,自己没做过大主张。
从小到大,他侍奉上帝侍奉父母,从来都是听令行事,没有人对他说过一句,“这里拜托你。”
“你赶快通知一下容先生的朋友,能找到的都通报一下,然后跟大伙对好词!”马车启动,林玉婵喊道,“对了,恭喜!”
常保罗心头滚滚一热。他都是要成家的人了,还撑不起一个商铺的大局吗?
他深吸口气,朝马车喊:“侬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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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兴铺面里,石鹏刚要收工。林玉婵闯进去,把他拉出来。
“鹏哥,找个人帮我结车钱。”她说,“这个箱子麻烦藏好。另外如果有官兵来盘问,千万别提你们去太平天国战区运茶的生意。”
石鹏见她气喘吁吁,话都说不利落,一开始自然也是懵的,追问好几句:“发生什么事了?”
好在义兴的伙计们都比较灵光,黑道白道经验都有点,没听几句话,就明白了当前危机所在。
“别怕,姑娘,先坐。”石鹏命人将箱子加一道锁,藏去仓库,冷静地问她,“照你说,那位容先生家人在何处?若是官府捕人,例行是要通知家眷的。”
林玉婵:“他没成家。乡下可能有些远近亲戚,都在广东。”
石鹏慢慢捋胡子,说:“那要通知一趟,来回至少一个月,到时家人再做准备,黄花菜都凉了。姑娘,方才你把他的商铺清理一遍,收了他的书信手稿,这事做得很对。至少抢在官兵前头。”
林玉婵喜道:“真的?”
她完全是凭直觉做事,就怕自己一个判断不慎,捅出大篓子。
石鹏自信地笑笑。有那么一瞬间,他不像个穿着号服的掌店伙计,像个策划劫法场的梁山好汉。
“不怕你笑话,鹏哥我以前做什么,你也清楚。官府办事的习惯,我多少也摸得出。最早今晚,最晚明天,他们就会拿到工部局搜查令,去博雅洋行寻宝的。”
林玉婵忽然脸色一变,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