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更好的工作,也甘愿留下。
当初容闳管理博雅的时候,管他自然是叫“小赵”;可架不住人家英年早婚,大女儿都十多岁了,刚订婚,女婿和林玉婵一边大。
古人早婚早育,弊端多多,其中一项,就是容易乱辈分。
赵怀生又留长胡子。林玉婵每次看他,都觉得是在看长辈。
等林玉婵接管博雅,小赵顺理成章地升级为“老赵”,作为前朝功臣,又被林玉婵酌情升官,提为副经理,兼管账册。
老赵胸无大志,只要能拿回钞票养家,管谁叫东家都行。
所以现在,博雅洋行人丁凋零,官爵滥封,一个老板,一个经理,一个副经理,人人都有衔,赤字一大堆,像极了同时期的大清政府。
不过林玉婵自有对策。红姑她们五个自梳女,眼看博雅要结业,正在商议另谋生路,去洋人新开的纱厂做工。林玉婵把她们请来,问有没有人愿意跟自己干。
几人互相看看。
红姑问:“工钱给几多?比纱厂多么?”
林玉婵点头。洋人纱厂都是血汗工厂,很剥削人。但依旧有大批穷人抢着去上工。
红姑:“那我跟你。”
她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最大的愿景就是挣钱。跟林玉婵也是老相识,况且还有敏官罩着,很容易做决定。
姚念娣捻着脑后的木雕小老鼠,犹豫了一会儿,问:“只做后勤,不出面招呼客人,行吗?”
姚景娘惊讶笑道:“念姑何时这么奔放了?不怕去洋行露脸?”
红姑偷笑,悄悄答:“她那死去二十年的小相好,过去就是洋行打杂的。”
念姑微微一笑,默认了这个浪漫的动机。
林玉婵问:“上街运货可以么?交接的时候需要跟门房、仆役什么的打交道。”
念姑这下点头:“冇问题,卖力气的更好!”
其余人还是决定去女工扎堆的纱厂。自梳女离群索居,经常被人围观、问来问去,很多人因此封闭自我,不愿跟男人打交道。
于是林玉婵也不强求。将红姑念姑两人带到总号,签了合约,跟常保罗和赵怀生认识了一下。
“从此我们店铺就是男女混工。诸位一开始可能不太习惯,就把对方当家人即可。男女同处做工是世界趋势,以后这种店铺只会越来越多。”
于是如今的博雅总号,就是常保罗、赵怀生在店铺里常驻。反正业务量摆在这,也不需要太多店员;还有些洋布、洋五金之类的小额订单,由红姑、念姑负责运送。
眼下市面上女工少,薪水贱,只相当于男工的四分之一到一半左右。林玉婵不想剥削女同胞,况且她俩力气不逊男人,于是按男工行情付薪资。并且沿袭容闳留下来的规矩,制定了涨薪方案。
两人惊喜得笑不见眼:“一个月五块银元?妹仔,果然是上海好赚钱呀!”
至于周姨,依旧在博雅虹口留守。在林玉婵重新发展茶叶渠道之前,暂时也就干些清洁家务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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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总号复工的那一日,场面上很热闹,来了不少熟客。
容闳原本在楼上闭关研究工程机械,也被这些客人拉了下来,围着嘘寒问暖。
“哈哈哈,恭喜容大人高升,日后平步青云,我等就指望大人吃肉,我们喝汤了,哈哈……”
“当初容先生无故失踪,我们都说,你是天生富贵的命,不可能有事的!这不,安安稳稳回来了!”
“前几个月,我们也是头寸紧张,因此没能和贵号续约,十分抱歉,容先生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别介意啊……”
“恭喜店铺重开!一点心意,不成敬意,哈哈哈……”
容闳暗自皱眉。
林玉婵留下的工作笔记里字字血泪。他已经读过了,并且认识到,很多他过去的所谓“朋友”,在自己遭难的时候,急急忙忙地撇清关系,取消跟博雅的商务合作,甚至有人落井下石,借故拖欠货款,或是非要提前结账,唯恐跟他容闳多沾一日的边。
她一个小姑娘,带着手下一群秀才兵,是如何将这些难题一一应付过去的,容闳想不出来。
世态炎凉甚,交情贵贱分。世间大多数“情谊”本就如此。
反倒是真正帮过些忙的,譬如宝顺洋行的郑观应,因着业务繁忙,今日只是托人送了个果篮,并没有腆着脸来攀关系。
当初容闳在狱中顺手“托孤”,请林玉婵帮他处理资产的时候,也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么多节外生枝的丑陋事。
如今,“朋友”们回到他身边,“不计前嫌”前来恭喜贺喜,比以往更加热情亲切。容闳没多少感动,只觉得无聊。
他冷淡地说:“我还有正事,先回去了。诸位不要妨碍公务。有事跟其他人谈。那位林姑娘,还有常经理,赵经理,都可以。”
众友面面相觑。
常保罗和赵怀生两位经理,对这些“友人”也热情不起来。都记得当初他们人人一副冷嘴脸,看他们的眼神好像看秋后的蚂蚱。
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