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得郑观应烦得很,瞪一眼这个,又瞪一眼那个,想叫保镖赶出去几个,忽然又忍不住一笑,摇摇头算了。
全是乡巴佬,没见过世面。
不过也没人对这些乡巴佬侧目。因为在场的其他中国棉商,一个赛一个的比他们疯。有人当场兴奋出中风,被人抬去医馆的时候,嘴里还在含含糊糊的吆喝:“清货!清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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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日,中国棉商后知后觉,从左近乡里蜂拥而至,竞相抛售,把价格拉下不少,降回每担四两银子。
林玉婵判断,在如此高价诱惑下,来抛货的华商会越来越多,棉田也会加紧采摘。价格不太可能再升上去了。
她果断把剩下的棉花一次出清。仓库全空,立刻退租。
房东也退得很爽快,甚至没有多收那剩下半个月的钱。因为有大批的乡下棉商,正排队租他的仓库呢。
扣除佣金和各中税费,回笼三千两银子,一下填平了之前的所有成本。
当然洋行是不肯一次付款的。林玉婵到手仅一半,另外一千五百两,约定年后结清。
她拿着这一千五百两,吩咐常保罗:“付孤儿院薪水。继续收第二茬棉花,咱们继续卖。”
如今没有前期投入的负担。只要收购价在每担二两以上,她就能赚钱。
而在印度原棉减产的阴云笼罩下,价格要回到每担二两,几乎不可能。
林玉婵跑到英国领事馆,给可怜的印度孩子捐款十两银子,然后在人和酒家包了个大厢房,请了当红的弹词先生,请博雅所有雇工员工大吃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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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后悔,今天的价格是每担五两银子。我不该提前卖掉的……”
义兴茶馆雅间里,林玉婵咬着筷子头,祥林嫂似的一遍遍哀叹,嘴角却始终上扬,挂着满足的笑意。
苏敏官拨弄她手里的筷子,很配合地安慰:“你已经赚三千两啦,阿妹,知足常乐。”
“我真傻,真的,我本可以等到今天再卖……嘻嘻嘻……”
“好啦,买定离手,以后不要再去看价格。你已经获利两倍了……”
“我后悔……”
苏敏官站起身,客客气气说:“船运繁忙,我还有事。”
她赶紧拉他衣角,乖巧笑道:“我就是想听你讲话,没听够嘛。”
小姑娘春风得意,光彩照人,头发乌溜溜梳得顺,眼中带着少见的甜腻。
他脸上泛红云,生硬问:“听我讲什么?”
“就你方才那最后一句,再多说两遍……”
“船运繁忙,我还有事?”
“不不,前面那句。”
苏敏官脸色一黑,无奈摇摇头,俯首在她耳畔,告诉她:
“你赚了三千两。获利两倍。两倍利润。好犀利。林姑娘,佩服佩服,恭喜发财,两倍利润哦……”
他面上古井无波,说话却故意压低嗓门,带了轻轻的气音,吹在她耳边,如鹊羽轻拂,缠绵悱恻,浓郁而炽烈。
只一两句,就听得她浑身舒畅,笑意浓浓,连连点头。
“诶嘿嘿,过奖……”
就是要好听的声音夸她!三百六十度环绕立体声!把她这段日子的辛苦狠狠补回来!
不过再听三四句,她就有点脸热,被他的声音传染了燥意。
“好了,可以了……”
苏敏官声音更低,拢过她后脑,嘴唇几乎贴着她耳廓,轻声呢喃:
“阿妹,你很棒,真给我们广东人长脸。阿妹……你好白。”
她骤然浑身滚烫,从耳畔到后背好像过电,手头的筷子吧嗒掉地上。
“不是让你说这个……”
“阿妹,你很久没亲我了,我快忘记那滋味了。”
“……”
“阿妹……”
“听、听够了……”
“我还没说够。阿妹,我昨天晚上梦见你,猜猜我跟你在做什么?”
一字字吐得纯真而欲念。她彻底缴械投降,被他无处不在的气息裹得快窒息,捂住热腾腾的脸,后背轻轻颤抖着,细声哀告:“不讲了……”
他哪里学的,那么一本正经,说那么羞耻的话!
从指缝里偷偷往外看,苏敏官带着浓浓报复意味的坏笑,嚣张地和她对视。
她赶紧并拢手指,悔不当初。
怎么就招惹了这么一个变态!
听得苏敏官轻声微笑,语气如常,澄清:“没骗你。真的梦见了。你在教我测量棉花的纤维长度。我做不对,你拿卡尺打我的手。”
林玉婵:“……”
可见她这阵子走火入魔,在他眼里已经堕落成什么形象了。
飘也飘过了。她讪讪笑着,把剩下的茶喝光,慢慢沉下心态,拉拉苏敏官手指。
“我有话和你讲。有空吗?”
苏敏官悄悄勾她手心,推开门,穿堂过室,来到义兴后身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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