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价抢来的。”
苏敏官哭笑不得,揽过她转半个身,面对甲板。
“林姑娘,三等舱船票不卖给女客。女客只能去头等舱。”他说,“哪个黄牛卖你的票?给我个名字。”
林玉婵诧异,不满地回头:“这是歧视!”
苏敏官无奈,指着那几乎摩肩继踵的甲板旅客:“一个月,男女杂处成这样?……抱歉,我不想吃官司。”
我大清自有国情在此。哪个船老板敢让男女乘客一起挤通铺睡觉?万一出点风化案件,巡捕官兵还没找来,愤怒的民众得先把他挂船头,示众三天三夜。
况且这年头,有旅行需求的女客极少。出趟远门花销大,为名声,为安全,家里也会稍微加点钱,让她和婢女单独有一间房。
只有林玉婵这个对大清国情稍微有点迟钝的憨憨,才会眉开眼笑地从黄牛手里接过三等舱船票。
她无言以对,气鼓鼓地看着江上水波。
苏敏官轻轻拍她肩,“早跟我说呀,我给你留一张。”
话没说完,看到她倔强的脸色,就明白了,笑着叹口气。
小姑娘总是那么好强。公事公办,不想占他这个便宜。
他说:“我叫人去给你问问……”
话说一半,自己也觉没希望。头等舱的客人非富即贵,又有不少女客,哪个肯换三等舱?
这时船工唤他,说头等舱有西洋太太语言不通,正闹别扭,大家的洋泾浜英文不管用,请他救个场。
苏敏官皱了眉,斥道:“不是发了课本让你们学么?回程就考试,不通过扣奖金。”
但也得去。他抱歉地看了林玉婵一眼。
大半的船工水手都认识她,叫个人嘱咐两句,先照顾着。
小姑娘反倒朝他轻松挥挥手,央水手清空一个长椅,坐下来看风景。
头一次坐船游长江。来到大清以后,终于有机会出门旅游啦!
——当然,是带着考察任务的。不过离镇江还有一日一夜的水路,路上好风光,就当给自己放一天迟来的假。
甲板上人多,大多是三等舱的散客,不愿意闷在下层统舱,于是花一角银元租了竹席,席地而坐,打开随身包裹,开始吃喝。
江浙一带,太平天国大势已去。李鸿章招募外国兵勇,编为“常胜军”,带着高精尖□□火炮,一同围困着苏州无锡;洪秀全也早就被曾国藩的湘军困在了江宁(南京),成了孤家寡人一个。
长江水道开始恢复正常通行,不少滞留上海的居民,都有迫切的回乡需求。
乘客们小声议论时局,都道长毛逆匪时日不多,这连年的战乱总算要结束。
秩序还算不错。茶房在兜售茶水小吃,水手们从一张张竹席间穿梭而过,训练有素地操作那巨大的帆和汽轮。
林玉婵吹了一会儿江风。茫茫水雾中,吴淞口炮台若隐若现。她眼角一弯,攥紧自己手包。
甲板上的乘客们都在吃东西聊天,竹席上摊着水、黄酒、花生米、卤鸡爪……颇有后世绿皮硬座火车的架势。
林玉婵早有准备,包里摸出茴香豆。
还没吃两粒,忽然身边一暗,长椅旁坐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