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敏官说过,也许会对她苛刻,但不会算计她。
她必须想出更有效的方案,来保证这个情报网络能盈利。
要是有互联网就好了。林玉婵想,可以来个注册会员制,推广得佣金,附带各种高端数据海量下载……就像后世的付费财经频道一样……
她会不惜一切代价,往那个方向去努力。
有时候她得逞了,在与世界的对垒中,小小地占据了上风。她就会美得不行,从早到晚飘上天。
有时候她失败了,只能咬牙抱头,承受社会的毒打。等疼过了劲,却又掸掉泥尘站起来,继续奔向下一个挑战。
“阿妹,”他忽然问,“为什么想到‘博雅俱乐部’这个名字?”
林玉婵怔了两秒,被他从沉思中拽出来。
“嗯,洋气时髦啊。”
“俱乐部”是外来词。在一切崇尚舶来的洋场文化中,显得很是高端,她觉得容易让人买账。
“不是俱乐部,是博雅。”苏敏官伸两指,从她挎包里抽出她的笔记,随意翻翻,鉴赏她那学生般的、青涩整洁的字体,“这么高调,不像博雅以前的作风。”
林玉婵笑答:“不然叫什么?与其随便起一个,不如给我们公司涨涨口碑。”
本来博雅公司女人话事,在大清商界属于先天不足,跟友商接洽时成功率打折;下属们清心寡欲不求上进惯了,很是安于现状。
但林玉婵算一算,照现在的盈利速度,要在明年年底达到一千两纯利,安全垫并不是很厚。
所以抓紧一切机会推销自己。
苏敏官看着她微笑,蓦然起身,伸手拉她:
“再跟我去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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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敏官似是率性而为,又似是心中早有宏图,引着她,目标明确地来到码头客运渡口,乘上了去陆家嘴的渡船。
黎富贵微微垂眼,终于视野里出现一个小脑壳,再往下一瞟,看到一头黑亮顺滑的姑娘辫。
随即惊讶道:“不会吧,真是丫头啊?”
不过舵主大人救他狗命,他也不好唱反调,只能假装深信不疑。
船台上静静趴着一艘半成品螺旋桨推进蒸汽船。几十名中国工人忙碌其中。
“美国洋行定制的小型汽轮。”苏敏官指着那未完工的船,熟练地对林玉婵介绍,“由于合伙人内讧,洋行决定撤出中国。这艘汽轮他们情愿折价转让,开价两万两白银。我还在犹豫。”
林玉婵还没表态,旁边黎富贵抢着说:“别犹豫啦!这是良心价!那几个洋人船票都买好了,决定速卖速决的!——哎,舵……苏老板,这消息小的本不该告诉你的,我们有规定……”
苏敏官耐心听他说完,才看向林玉婵。
“如果这艘船的运营成本如我方才所言,按照我们方才讨论出的计划,你需要再补给我每年三千两银子,方能让我有利可图。林姑娘?”
“没出厂,还没起名。”黎富贵又抢话,“不过买到手之后,当然随便您命名啦!——当然不能太低俗,像上个月小的看到一艘洋人船,起名叫什么玛丽情人号,嘻嘻嘻!结果被拒绝入港,晾在水面上。还是海关派了巡船过去,现场签的改名文件。它现在叫万寿号,就泊在杨树浦,您待会坐渡轮还能看见,船舷上糊着白布,遮着原来的名号……”
苏敏官又听一耳朵废话,只能在黎富贵唠叨的间隙里,站在林玉婵身边,小声在她耳边说:“如果林姑娘愿意合作,你可以登记做船主,名字当然你来起。”
又是一桩让人心痒的诱惑。
然后明年博雅的的利润就难说了。
再或者……引进几个金主,一道分摊成本?
花衣公所的前车之鉴历历在目。揠苗助长只能适得其反。除非友商们能有和她一样的眼界和思路,否则就是引进不确定因素,平白给自己添堵。
“阿妹你看,”苏敏官忽然指着船台上的工人,“大合拢。”
两截分段建造的船体,正在进行最后的对接。
工人们大声喊话,传递各样指令。
一看见这张标致的中国青年面孔就来气。自从旗昌洋行进驻上海,兼并鲸吞中国人的市场,弄死了多少本土船运,他金能亨战绩斐然。可偏偏这个义兴船行,他暗里使了多少手段,有些连他自己的同事都不太赞同——它却如同打不死的苍蝇,不仅还在扇着翅膀飞,而且居然飞到他耳朵边上嗡嗡!
瞧这架势,是打算购入第二艘轮船了?
要知道,他旗昌洋行名下的轮船,刨去那些老旧的趸船、驳船,像这种先进快速的蒸汽海轮江轮,正在服役的,也不过十艘。
苏敏官:“首先,如果你真能汇总各码头商品价格,我相信人们就算不能立刻认识到它们的价值,假以时日,商人们也定会趋之若鹜。问题是,你如何说服那些一毛不拔的各地行商,为几个简单的数目字而付钱?就算你定价五两银子,他们大可多人买一份,然后互相传阅,或者干脆买回私印,低价转卖……到最后,可能全上海的商人都人手一份实时价格表,而你从中的收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