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是单身。这两种身份的女人都可以作为法律主体出庭。”
中国人怎么了,不配说话吗?
嘴上笑得甜:“我是英国班内特先生指派的代理人。我只负责忠实传达他的意思。”
苏敏官和那几个汉口商人以自身经验嘱咐她,在洋人自己的主场法庭里,不要奢望平等对话,能让他们听进你的发言就是胜利。
于是林玉婵做好自己的心理建设,不指望在今日宣扬什么平等民权。当好工具人,能拿回钱就是万事大吉。
那班内特远在香港,鞭长莫及,又没法飞来救场,只要把这中国姑娘盘倒,今天就稳了!
他扬起狭窄而犀利的脸庞,轻蔑地瞥了一眼林玉婵,慢条斯理翻着手中笔记。
在西方礼教中,未婚小姐出门工作虽然不体面,但也要分情况。像她们这种,去当女教师、教女学生,也算符合社会规范。
因着家里缺钱,长辈们也就同意。旁听席上,康普顿小姐不时暗暗点头,无意识地用口型追逐林玉婵的话。
毕竟这些优美的文辞,大多数是她润色过的。左右看看,不论是旁听大众,还是陪审席上的老爸,都听得聚精会神。就连她老爸,那个挑剔严格的报馆主笔,也偶尔重复一下林玉婵演讲中的精彩短句。康普顿小姐不由得面露笑容。
两个女皮匠商议出的策略,从一开始的舆论造势,就要打悲情牌,利用大众同情一个家门不幸的女人的心理,让更多的人站在郜德文这边。
而不能上来就援引法律和鼓吹女性权益。毕竟租界里的侨民,有些在中国居住日久,并不了解本国最新的法律修订。而且租界里男女比例悬殊,八成侨民都是男性,而且是有钱有权的顶层男士。要在短短几个小时之内把他们洗脑成当代女权先锋……
“根据大英帝国普通法,一男一女缔结神圣的婚姻以后,丈夫就成为妻子的监护人。他有义务监督她,保护她,将她的财产加以守护,让她免受复杂外界的风雨侵害……”
这八名女学生,小的二十岁,大的已年过四旬,都已过了读书上学的最佳年纪,文化水平最高的不过认识百来个汉字,能读个衙门告示,提笔能写个欠条。出身也都不高,有的一开口就是粗俗俚语,跟“书香门第”差着十万八千里。
就她们,圣贤之书都没读过,礼义廉耻一概不知,还想学洋文,念洋书,当才女?
有人思想更龌龊:女人学洋文,一定是要去伺候洋人了。这书院绝对有问题。
不过有上次冲击商会、反遭逮捕的前车之鉴,邻里也不敢多管闲事,唯恐惹祸上身。且听说学生中有洋官太太,那更不敢大声议论,只有格外绕道走。
官府自然也懒得管——如果是士人办学,读四书五经,那还要象征性的考察一下资质,免得误人子弟,影响国家收录人才。但几个女人凑一块能学什么?
如今民间也有一些妇女团体,聚在一起研习纺织刺绣、甚至女科医学,这些都是无害的社会活动,只要不出风化案件,就不会入官府的眼。
至于学习进度……林玉婵抽空去听了一次课,发现没自己想的那么悲观。毕竟同样是开蒙,学字母比学汉字要容易多了。铅笔也比毛笔容易上手。而且学生们并非被家里人按头催逼而来,都充分具有主观能动性。
过两个礼拜,大部分女生就能歪歪扭扭的描出英文单词。作业本晾在桌子上,看得商会众人纷纷咋舌。
林玉婵为难了那么几秒钟,婉拒了:“这些女学生都是半文盲,一个字母学半天。令郎基础好,没必要在女子书院浪费时间。”
她给这位友商介绍了英华书院,去跟郑观应做同学。
众侨民一哄而入,各自给自己找好位置,分辨席间的名牌。
“**官洪卑爵士……书记员……马戛尔尼先生和他的律师……
马清臣穿着一身得体的西装,胡须梳得光可鉴人,在几个随从的簇拥下进入法庭。马太太——郜德文走在他身边。
马清臣伸出胳膊想让她挽,都被她视若无睹。
走路的时候,马清臣还在低声说话。
“亲爱的,非要闹到这样吗?——虽然我之前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但……看看,这么多人都将目睹你的漂亮面孔,太给我丢面子了!你们中国人的习俗,女人不是不能轻易被人看到容貌吗?来,听我的话甜心,咱们现在撤诉——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个班内特肯定是你指使的,你暗地里策划了多少东西我不管——回家吧!我依旧爱你。等我升了官,赚了更多的钱,我保证把你那几千两银子还回你的手里,还加上利息……现在我真的拿不出那么多……”
他的汉语水平本来就有限,这些话郜德文只听懂两三成。她也懒得费心破译。她看着那张英俊的、口若悬河的洋人面孔,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她想起当初成婚时,那心头撞小鹿一般的忐忑。洋人新郎倌出身高贵,穿着中式礼服,显得无比潇洒,看得她怦然心动。他还会说甜言蜜语,那些写在最私密的话本里都嫌肉麻的柔情小意儿,他一样样手到擒来,把郜德文一个初尝爱情的大闺女迷得晕头转向。
E.C.班内特既然是资深自由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