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和利益,今日纯粹是为了孤儿福祉,自费自愿而来。您要相信她。”
说话间,奥尔黛西小姐来到。文祥忙站起来,跟她拱手见礼,念叨几句:“寒舍狭小,让夫人见笑。”
林玉婵在一旁微微惊讶。
大清的官,还有这么谦逊的?
为什么电视剧里不演他呢?
…………
简单的商谈过后,文祥安抚奥尔黛西小姐:“本官会托人给上海道带信,让他仁义为怀,先派人照顾孤儿,避免出现冻饿生病之事。然后从总理衙门下令,给那些教士、嬷嬷,商讨一个妥善的处理结果。奥夫人侠肝义胆,义薄云天,本官深为触动,来日若有机会,或许会为你请个旌表,让其他洋人都学学。”
奥尔黛西小姐热泪盈眶,连声感谢上帝,高兴得向文祥连连鞠躬。
文祥又转向林玉婵,慈祥笑道:“你放心,总理衙门的办事速度,比其他地方还是快许多的。你耐心等上三五日,等我们议事完毕,官札发出去,你们可以随官驿一道回沪。”
有文祥这句话,林玉婵胸口一块大石放下。
她端着面孔,被老仆送出文祥府,然后终于忍不住,就在胡同口,和奥尔黛西小姐紧紧拥抱,吸引了至少二十个观众和三条京巴狗。
*
林玉婵安心在南堂招待所里歇着,终于有工夫好好领略一下帝都风貌。
可惜帝都人民并没有出游的习惯——一是由于北京城实行满汉分城居住,内城里都是满人,天然有文化隔阂。二是因为皇家地产太多,平民景点实在是乏善可陈。
在广州,当地人逢年过节喜欢去爬山;而像上海县城里的百姓,闲来可以去逛租界,体验一把宽马路和大洋楼。而林玉婵发现,四九城内的北京居民最喜欢的娱乐活动竟然是站街——字面意义上的“站在街头”,提个鸟笼蝈蝈笼,盘个手串儿,在街头闲闲那么一站,遇到相识的唠两句,偶尔跟人下个棋,一天下来,辫子里吃满沙,就是很多旗人男子一整天的日常。
至于洋人,也没法像在沿海租界里那么便利地游玩,大多龟缩在几个大教堂范围内。
林玉婵只能搜索脑海里的旅游节目存货,自食其力。
长城、十三陵之类的景点太远,没法去。□□故宫,远远瞧一眼都会“犯上”被抓。至于什么景山北海,此时都是皇家禁苑,就算皇上太后一年到头不踏入一步,也绝不会对普通人开放。
算了,去王府井购物吧。
林玉婵八角钱一天雇的专属跟班冯一侃,眼下已成便宜坊台柱,每天讲段子讲得嗓子冒烟,赶紧去信天津,调两个徒弟过来支援。林玉婵一说请他陪着旅游,他二话不说,灌一口胖大海茶就出门。也不计较风沙,也不计较跟着轿子跑的累,伺候得乐在其中。
北京城虽然沙尘漫天,但有一点好:街道横平竖直,正东正西正南正北,不容易迷路。林玉婵转了几个钟头,已经适应了这中方方正正的格局。
循着大致的方位,到了才发现,此时的“王府井”平平无奇,不过是民居和王府大院,根本不是后世那中热闹商业街。
她正信步闲逛,冷不防来了个官差打扮的人,把她截下。
“干什么的?哪儿的人?夫家姓什么?后头那个跟班儿是你家丁?”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被截停抽查了。林玉婵虽然从小学普通话,但毕竟还有点前后鼻音不分的毛病,混在街上的一口京片子里十分明显。
天子脚下,耳目众多,一切可疑人员都不放过。
她想,难怪苏敏官不敢进京。太容易暴露了。
好在她有准备,身份文件拿出来,解释:“我是来……”
没说两句,身边有人叫她:“林姑娘!”
这声音耳熟。她讶异转头一看,“宝少爷?”
在上海时短暂追过她、又被她发卡的那个官二代宝良,此时大概是回乡休假,居然也在王府大街闲逛。他穿着缺襟大袖江绸马褂,戴着串儿,腰间挂着水烟筒儿,头发梳得光光亮,后头还跟着个点头哈腰的小厮。一改在上海时的海派作风,回到了旗人阔少派头。
宝良几句话,打发了那个查户口的官差,再看林玉婵,十分惊讶。
问明林玉婵来意,忙堆起笑脸,寒暄半天,连称“缘分”。
他生长京城,毕生所见皆是规矩古板的旗人姑姐;去年好容易被派个闲差,离家放飞,沉浸在光怪陆离的新世界里乐在其中;更是偶然见识了妩媚聪慧的新派女子,惊为天人,只觉世间庸脂俗粉再入不得眼。
现在回到北京,满眼又都是大字不识的旗女,又规矩又刻板,脸上总是带着喜庆得体的笑,伺候长辈一站两个钟头,开口能数出自家十八房亲戚……仿佛一个个没有灵魂的漂亮架子,让他心头郁闷得不行。
骤然再见到林玉婵,只觉是他乡遇故知,过去那些零零碎碎的情愫突然又点燃了。
“林姑娘,”他热情笑道,“这里太冷清。去茶楼吧?最近有个新捧出的戏班子,我认识那班主,可以包场……”
宝良也真实诚,讨好姑娘的手段只有一厢情愿的一个,且万年不变:听戏。
林玉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