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办者是荆向延本人,这是他的画展。
“嗯,还没到开展时间。”荆向延解开安全带,笑了笑,“进去吧。”
截止到目前为止,据乌荑知道的一点,他在全国开过的画展也不少,地方去了不少,而郦城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站。
她以前并没有特意去关注过荆向延的画,但今天站在画廊前观摩时才发现,比起为大众熟知的抽象主义,反而更偏浪漫主义风格,其中油画占了大多数。
这条画廊很长,室内的大灯没有打开,唯一能勉强用来照明的也只有每两幅画中间挂着的一盏小暖灯。
很安静,乌荑走得很慢,心情却是从未有过的平静。
她一一看过墙上挂着的画,在安全距离外与之对视,面前的是一副风景画,她见过。
这是在南城的一处老湖边,当时还处在夏季,石拱桥和周边的房子都上了年岁,布满青苔,绿色翡翠的湖面上还飘着荷叶。
也是她和荆向延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她出来采风,拿着相机站在桥上往下拍风景和偶尔几个过路人,却没想到镜头里忽然出现了一个不远处坐在树荫下的男人,他头发稍长,用皮筋在脑后粗略绑着,其余垂落的发丝也没去管,腿上放着一本素描本,时不时抬头再落笔,似乎是没注意到她这边的动静。
直到一声相机快门的落下。
男人似有所感地掀起眼皮朝她望来,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两人撞了个正着,风过树梢吹起他额前的碎发,他眯了眯眼。
这张脸就这么留在了她的相机里。
......
回过神来,乌荑看了眼右下角署名的时间—2020.6。
去年,夏季。
也不知道那张照片她有没有洗出来。
她没在这幅画前过多停留,双手插在口袋里后又往前走去,然后在注意到走廊尽头挂着的那幅巨大的画时停住了脚步。
这是单独独立出来的一幅画,跟前面大多风景不同,这是唯一的一张人像画。
乌荑面对着它,画旁边挂着的两盏小暖灯将画的两侧添上了些许橙黄色调,倒映在她眼底,躺在地上的影子也小小拖拽出去了点。
这幅画画的是芭蕾舞女孩展臂垫脚起舞的那一个瞬间,脖颈纤长,像一只优雅而高贵的白天鹅。
背景也不是在舞台,而是虚化的野外,但细看的话还能在远处见到一间小房子。
唯一特殊的点在于,女孩是没有脸的。
乌荑看了下这幅画的名字,起的也不梦幻,就一个字—《隐》。
“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她知道荆向延就在身后,只是一直没上前,与她保持着距离,但眼睛没有从她身上离开过。
低喃近乎于自言自语的嗓音回荡在这里,荆向延顺着她问的方向也看了过去。
乌荑问的是画的名字,他道:“不合适吗?”
其实并没有不合适的地方,荆向延对于人物瞬间的动态捕捉的很好,呈现出来的效果就好似舞者下一秒就要跳出画面,矜贵又优雅的气质只寥寥几笔就勾勒了出来。
乌荑没回答,她原本想问的不是这个,这幅画见到的第一眼她就感受到了传递出来的情绪,起码没有表面看着的那么光鲜亮丽。
脖子上戴着的束缚、手指似有若无的淤青,以及双脚间隐隐约约弥漫的雾气,无不是在暗示着被迫的桎梏。
她想问,她是谁。
所有的画中,只有这一幅倾注的心血是别的所无法比拟的。
乌荑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下,很快又卸力松开,转身迎上了荆向延的方向。
他站在暗处,光照的不明显,几乎大半个身体被黑暗所笼罩,在读懂乌荑眼中的无声后才向前踏了一步。
明明是很近的距离,但乌荑从没觉得时间能过得如此漫长,她感觉自己好像等了很久。
一直在目不转睛地默默注视着荆向延的动作,如下午那般,他依旧在她面前保留了点分寸停下。
“合适。”好半晌后,乌荑轻声回了这么一句。
荆向延没来得及说话,因为在乌荑话音落地的那一秒,他的衣领被她揪住,然后狠狠往前一扯。
余光还瞥见她微微踮起的脚尖,犹如画中的芭蕾舞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