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飘飘的一句问话,却如惊雷一般振聋发聩。
饶是早已有所预料的晏闻昭,眸底也霎时掀起了诡谲的风浪。
阮青黛垂落着眼睫,不敢抬头。听晏闻昭半晌都没应声,她心中犹如打鼓一般,鼓点越来越急促。
“我知道贸然提出这种请求,有些唐突,甚至荒谬。”
阮青黛勉强笑了笑,想要掩饰自己忐忑和难堪,可笑容里还是带了几分苦涩,“可晏公子,我有不能说的苦衷,只能借这门婚事脱身……”
晏闻昭眼里的波澜逐渐平息,又恢复了往日深不见底的幽潭。
“你方才说的交易,便是这桩婚事?”
“是……”
阮青黛微微点头,“荇园一事虽未传出去,可知情者众多,已然将你推到了风口浪尖。阮子珩说得没错,今日只是落榜,来日怕是还有其他手段……有了这桩婚事,我反而能护你周全。至于成婚后,晏公子也不必有顾虑,只要时机成熟,?我们随时都可以和离……”
她鼓足勇气抬眸,见晏闻昭薄唇紧抿,脸上再无一丝笑意,心里一咯噔,“或者,晏公子还有其他任何要求,无论是仕途亦或是旁的什么,但凡我能做到的,定会勉力相助……”
晏闻昭的眸色越来越冷,“阮姑娘。”
阮青黛声音一滞,怔怔地望着晏闻昭。
晏闻昭一改往日的温润平和,眉宇间沾了些寒气,“男女婚配,在姑娘眼中竟只是一桩交易?那晏某在姑娘眼中,又是什么?”
他低笑一声,带着些讽意,“晏某绝不会将婚姻之事当做互利互惠的生意,更不是为了仕途不择手段,一心攀附的小人。”
阮青黛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似有不妥,神色一僵,着急地想要解释,“晏公子……我自然清楚你的为人……”
“姑娘既清楚,那今日的提议,晏某权当没有听过。”
晏闻昭神色冷淡,侧身送客。
“……”
阮青黛攥紧了手中绢帕,死死咬着唇,一时竟是什么也说不出口,最终只能低着头仓皇离开。
“姑娘?”
听见身后的动静,兰苕转身迎了过来。
阮青黛走出亭子,步伐太过匆忙,下台阶时甚至崴了一下脚。下一刻眼眶都开始泛红,也不知是因为疼,还是别的什么。
“姑娘你怎么……”
被阮青黛用力地攥了一下手,兰苕的话音戛然而止。
阮青黛闭了闭眼,半搭半拽地带着兰苕往外走,声音发涩,“……先走吧。”
直到这对主仆的身影消失在行廊尽头,晏闻昭才面无表情地从亭中走出来。
“为什么拒绝她?”
陆啸神出鬼没,站在晏闻昭身后,“她的提议,于你有百利而无一害。拒绝得这么大义凛然,似乎不是你的风格。”
“事出反常必有妖。”
晏闻昭漠然地收回视线。
虽然他还不清楚,阮青黛这一世为何会生出如此悖逆的心思。可上辈子被出卖、被背叛的隐痛却时时刻刻都在警醒着他,要离这个女人越远越好……
察觉到那股熟悉的暗香又在四周萦绕不散,晏闻昭蹙眉,飞快地从袖中抖落出一枚梨膏糖,含入口中。
糖块在齿间被咬碎,片刻后,又吐出二字。
“备水。”
陆啸一愣,“又要沐浴?现在?”
“现,在。”
晏闻昭拂袖转身,眉宇间尽是躁郁。
于他而言,阮青黛与她亲手掺进鼻烟壶里、将他折磨至死的傀儡散,没有丝毫不同。可这一世,他却不会饮鸩止渴,再与她无休止地牵扯下去……
***
“奴婢昨日便说了,您这法子太过离经叛道,定是行不通的……”
马车内,兰苕满脸的不赞同。
阮青黛靠坐在一旁,面上那些情绪已经收敛得一干二净。
方才她不过是一时难堪,下不来台,才会心绪起伏。此刻冷静下来,倒是再没觉得委屈难过什么的。
“一桩生意,谈得成自然是好,谈不成也没什么稀奇,只是需得另想法子。”
阮青黛叹气。
兰苕顿时瞪大了眼,“姑娘还想做什么?”
“或许,该换个买家?”
阮青黛若有所思地喃喃着,“如此既能成全我,也能分散其他人对晏闻昭的注意力……不过短时间内,怕是很难寻到像他这么合适的人了。”
兰苕听得眉头直皱,“姑娘,您是当真不打算要自己的名声了。”
“名声算得了什么……”
阮青黛轻声自语。
她抬眸看向兰苕,突然想起梦中这丫头也因自己死得不明不白,于是眼神又柔和下来,却变得愈发坚定。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嫁给姜屿。”
也不会让那些噩梦真的发生。
阮青黛的马车一回到魏国公府门口,立刻就有下人飞奔着进去通报,嚷嚷着“大姑娘回府了”,果然是等了她一整晚的架势。
“姑娘……”
兰苕搀着阮青黛下车,见了这阵仗也难得有些怂了,“要不您还是先在坤宁宫里躲一阵子,等国公爷的气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