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吹过,山林里竹叶微晃。
距山道二百步处的草丛有半人高,一条青蛇盘踞在草团里,身上的翠绿花纹与周围草叶融为一体,几乎看不出来。
忽然“噗”地一声,一根竹竿重重打进草丛,正好打在蛇身七寸处,青蛇疯狂地左右扑腾扭动,却怎么也逃不开竹竿的控制,最终竟在竿头化为一抹青烟。
执着竹竿另一端的是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少年,他穿着板正的玄色道袍,左边眼珠是罕见的灰色,此刻正眯起来看着远方。
只听他随即摇了摇头道:“不好,叫他跑了。”
这小少年看着稚气未脱,说话语气却十足老气横秋。一个青衣道士在他身后现身,袖摆飘荡,灰眸炯炯,长身玉立,正是赵行云。
这小少年就是他所收的弟子,名叫赵诚月。
半月以前,赵行云跟着魅姣的行踪来到姑苏,听闻此地有蛇妖作乱,便顺势想要锻炼一下小徒儿。
赵诚月一路将蛇妖逼至荒郊,但眼前所截住的乃是一道幻影,蛇妖的真身早已逃去了百里之外。
“你修炼不到一年,能有如此进步已是天才。”赵行云安慰地拍拍徒弟的小脑袋,两人转身往山道走去,他话锋一转道:
“但为师怎么跟你说的来着?寻妖踪迹时不能用阴阳眼去看,要用神识,神识!你刚才怎么又偷懒?”
原来小少年那颗灰色的眼珠便跟赵行云的双眸一样,是天生的阴阳眼,能识破一切妖魔鬼怪、幻阵伪装;用阴阳眼探寻妖踪,与用灵力参加武林大会无异,是越级的作弊之法。
“可是天道既然给了我这只阴阳眼,不就是叫我用的么?”赵诚月不服气道。
赵行云拉下脸,正要训他,耳朵微微一动,却正好听到从山道上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只见一个三岁上下、粉妆玉琢的小女娃被包着头巾的中年男子抱在怀里,正往这边走来。
那小女娃紧闭双眼昏昏睡着,头巾男子步履匆忙,不时四下张望。恰巧一个农夫挑着担子从山道经过,将重担放在山道中央歇脚,拦住了头巾男子的去路,那男子挤出一个笑,低声道:
“还请大爷让个路,我女儿生病了,我们赶着去吴城看大夫呢。”
农夫不疑有他,很快挑走担子将路让开。
不远处赵行云鹰目一眯,旁边的赵诚月抢先一步叫出声:“那人脸上有邪气无亲缘,断然不会是那小姑娘的亲爹!”
“不错,相面之道也被你学了个皮毛。”赵行云笑呵呵道,决定今晚给这么有天资的徒弟加个菜。
“戴头巾的那男人是拐子,师父,我们快去救下那个小姑娘!”
世上被拐的小姑娘小小子多了去了,如何救得过来。
赵行云不想多管闲事,一句“既出俗世,莫沾因果”本来已经到了嘴边,但下一刻他看了眼满脸急切的小徒弟,又看了看那被拐的小姑娘,灰眸微眯,居然在两人之间看见了一条红线。
见了鬼了,这因果还不得不沾了。
他于是轻咳一声,手里闪电般结了个印,疾风骤起,托着他与赵诚月以天人之姿飘然落在头巾男子面前。
“拐人幼女,阁下可知自己要折寿几年?”他亲切地开口道。
此时那农夫已挑担走远,山道上只剩下那拐子与师徒二人。见赵行云有乘风的本事,又张口就点出了他的罪行,拐子知道遇上了高人,暗叫一声倒霉,立时把怀中的小团子朝面前一扔,拔脚就朝反方向逃去。
眼看小团子要摔成肉泥,赵行云心头一紧,忙飞身纵起,将那睡得无知无觉的软团子接进怀里。
拐子只看出赵行云厉害,没把旁边的小少年当回事,见赵行云被小姑娘绊住手脚,只有小少年追了上来,便放了大半的心。
却不想那小少年将手中竹竿向上一抛,手指一抹,竹竿便化作一个身形高大的竹人,三两下追上拐子,抓着他的双手紧紧缚在身后。
竹人死死拿着拐子的双手,那拐子被竹人青白如鬼、眼神空洞的木脸吓得两股战战,连逃跑的力气都没了,一味哀求小道长放过他这条贱命。
赵诚月冷笑道:“你这条命确实贱,三灾八难的,不过都是你自己做下的报应。须得求饶的时候还在后头呢,你且莫急。”
拐子这才发现他虽人小,可一双异瞳凉薄冷冽,漠然得不似凡人,口中言语也比那大道士锋利得多,竟是句句割人心口!
被一个黄口小儿如此贬低,拐子不禁心头火起,但如今身家性命都在人家手里,只能暂且伏低做小。
另一边,怀里的小团子怎么叫也叫不醒,赵行云按过她颈边的脉,收了点笑意,眼光从拐子惊惧交加的脸上扫过:“这孩子被下了药,要到明日才会醒。”
赵诚月脸上鄙夷更甚。
“这小姑娘是你从何处拐来的?”赵行云问那拐子道。
他的语气比那个小道士要温和许多,拐子却打了个冷颤,嗫嚅着交代:“阊、阊门城……”
“那就烦请阁下在前带路罢。”赵行云笑眯眯地道,低头看了眼在他怀里安睡的小姑娘。
她还是个浑身奶味的小娃娃,眉眼还没长开,只初有标致的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