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手也点不出这样的面靥。
江湖上没有这样的女子。闺阁中没有这样的武功。
她是谁?
她为什么不知道我是谁?
苏梦枕正要说话,胸口却涌上一阵邪风,四肢百骸都冷了,他的肺像个破碎的风箱。
苏梦枕又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他咳得面目都看不清,咳得身体蜷缩起来,咳得一袖子都是血。
然后这个女鬼飘了过来,没有温度的手掌熟练地搭上他的脉。
他听到这女鬼小小声道了一句。
“卧槽。”
枕河口吐芬芳不是因为醒来见到一个瘦成骷髅的人,不是因为四周昏暗无光,而是她发现,自己的手居然是半透明的!
这踏马就很吓人了。
于是她呆了一下。
苏梦枕不习惯有人触碰,何况这个女鬼搭着他的手腕,他尝试着挥开她,但这个简单的动作又一次引起了他猛烈的咳嗽。
枕河还是比较有职业素养的,在一瞬间的震惊后,她仔细观察起这个病人,她惊讶地发现,这人的身体不仅有五六种致命的病,至少还中了三种剧毒,而且断了一条腿!
这人的生命力实在是太顽强了,枕河想,“我要怎么治?我能治得好吗?”
苏梦枕咳完,袖子上都被血浸湿了。他决定不去理会这个女鬼,他决定慢慢地走,走出去,如果走不了,爬,也要爬出去。
苏梦枕提起了灯,站直了身体,挺直了背,他的刀在他的袖子里,袖子上已沾了血。
刀呢?是不是也沾了血?
他还能不能拔 出他的刀?
苏梦枕那双孤寒的眼睛看着远方,无论何时何地何种情况,他都是那个苏梦枕,金风细雨楼的苏梦枕!
枕河平静地说道:“你先坐下来。坐下来我给你解毒。”
苏梦枕道:“我没有时间,我要走了。”
他也不认为这个女鬼能解得了他中的毒。
他腿上的毒来自花无错打出的暗器,身体里被苏铁梁下了两种剧毒,一种来自诡丽八尺门,一种来自老字号温家。
而这个让他须发根部都透出蓝色的“鹤顶蓝”,温家死了二十个人也没有试出药性,于是温家也不再管这种毒。
即使温晚在场,大约也无可奈何。
枕河对不相信大夫的病人一向只干事,不说话。
于是她从应急小包袱里召出了一只肥肥的金蚕。她的东西都变成了半透明的阴间风,这只金蚕也从实心宝宝成了个虚胖的宝宝,在取出的一霎那,金蚕吐了一口气。
苏梦枕发现自己竟然不能动了。
他心里一凉。
这个女鬼用的是毒?还是什么法术?她是谁的人?她是九幽神君的弟子还是哪个邪门歪道的妖女?
枕河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只是轻轻把苏梦枕放在地上,从她长长的扁平发簪里抽出一把细细的小刀,割开了苏梦枕那条断腿的空荡裤子。
苏梦枕冷冷地看着她。
看着她皱眉,叹气。
等着她说“治不了”“没救了”“无能为力”。
但这个女鬼却只是割开他腿上的腐肉,腐肉中流出了白色的脓、黑色的血。
然后被她掌中这只肥肥的虫全都吸到了肚子里。
说实话有点恶心。
但这只肥虫子吸饱了毒血,肚子都变成了银黑色,却打了一个嗝,吐出一块黑色的小石头来,身体又变回了金色。
如此五六次,这女子掌中已有数颗大大小小的石子,却是有黑色的、蓝色的,红色的。
微弱的灯火缓缓跳动。
苏梦枕骇然发现,自己的病还在,但毒却已解了大半!
她是谁?
要知道即便是树大夫,也对他的毒伤无可奈何,为了保住他的性命,不得不斫去了他一条腿。
他想起狄飞惊说的话——“御医未必是最好的大夫,御厨也未必做菜最好吃。”
苏梦枕沉声问道:“你是谁?”
枕河回他:“你还没说你是谁呢!”
“我是苏梦枕。”他平静地说。
枕河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她搜肠刮肚地想,从这个病弱的身体上挖出一个边边角角的记忆来。
她问道:“苏少楼主?”
苏梦枕奇道:“少楼主?我做楼主已经快二十年了。”
只见这女鬼说道:“我叫枕河,你记不记得我?我师父是树大夫,我八岁的时候见过你,那天我去一个白色的塔上玩累了,是你把我背下来的。”
苏梦枕打断了她的话。
“树大夫没有徒弟。”他说:“而我此前也没有见过你。”
枕河皱了皱眉,说:“我八岁有一个奇遇,去了别处,再一睁眼就是这里了。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师父呢?我要去找他。”
苏梦枕看着她,说道。
“他死了。”
“死了?是被人杀死的吗?”
“是的。”
“杀他的人是谁?”
“白愁飞。”
“白愁飞是谁。”
“他曾是我结义的兄弟,如今是最想杀我的人。”
“白愁飞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