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河自苏梦枕在青州全歼清兵就一直做梦,梦里颠三倒四的。第一个晚上还没当回事,连续三四天都一样的梦,夜夜惊醒,精神便有些憔悴。苏梦枕以为她是救治伤员劳累过度,要她先去休息,她摇摇头,对苏梦枕说了梦魇。
苏梦枕问:“你记起童姥了?”枕河说:“是,但是我看到了两个童姥,一个是寿终正寝,一个是和李秋水打到两败俱伤死的,还断了一条腿。”苏梦枕问:“萧峰呢?”枕河说:“没梦见他。就梦见了童姥,但是第二个童姥只收了虚竹做弟子,没有我。”
苏梦枕问:“还梦见了什么?”枕河恨声道:“清兵入关,在扬州被阻,他们攻下扬州后令全军在扬州烧杀十日,扬州整个城都的人都死了。我……我看见……”苏梦枕把她拥入怀中,沉声安慰道:“不要怕。我会阻清兵于关外,你梦中的事,不会发生。”
枕河抬头,脸上犹带恐惧,她想到梦中地狱一般的景象,问:“我以前会做这样的梦吗?”苏梦枕道:“你以前只会梦到家里。”枕河问:“那这是什么意思?”苏梦枕道:“大约是术数谶纬之兆。”枕河在华山读的多是医书,其他书不多,闻言问:“这是什么?”
苏梦枕解释道:“预言警示,唐时太宗朝有星象解为,唐三代而亡,女主武氏昌。唐太宗因此疏远武才人,不让她有孕。”枕河说:“可是武皇最终还是得了天下。”苏梦枕道:“这类的解释其实很难说得准,更多是心里的暗示,谁知道是不是武皇即位给自己安的天命之言?”
枕河问:“那我这个梦到底是什么意思?”苏梦枕说:“你的梦不会无的放矢。我认为这是一种预警,这是本该发生的事,但是可以改变。”枕河说:“有过先例吗?”苏梦枕说:“靖康之耻。你说原本不应该是这样的。”
枕河诧异道:“靖康之耻?不是宋朝时候的事吗?”苏梦枕说:“是。我们已经在一起经历了三世。”枕河说:“别瞎说。”苏梦枕道:“我从不骗你。我就是宋朝的那个苏梦枕,其实应该再往前一些,我原是徽宗赵佶一朝的人,赵佶是你我杀的。”
枕河“啊”了一声。苏梦枕沉声道:“不必害怕,如果害怕就已输了气势。”枕河低声道:“我只是觉得离奇。说怕……是怕扬州的事情真的发生。”苏梦枕简短地道:“不会。”
苏梦枕没有再多说什么,枕河听了他的话也渐渐心安,不再胡思乱想,沉心去做自己的事情,一边练武。到了晚上她正准备就寝,崔秋山来传话,说苏梦枕请她去。
她到了他的书房,苏梦枕把她带到里侧,只见新设了一张朴素的屏风和一张榻。苏梦枕道:“我今晚要谈事,你在这里睡。明天早上送你回去。”
枕河点点头,往榻上躺下了,一时睡不着,听到苏梦枕叫人进来。只听他道:“山东直隶这里已着程帮主、沙寨主在各关隘布置了人手,大军开到则里应外合开城门。只他们毕竟训练日少,未必能行事顺利,秋山带魂字部接应。”崔秋山答了一声“遵命”。
苏梦枕道:“河南大旱,今年秋收十不及一。只怕饥民等不到我们打进河南就要饿死。福王在洛阳肥了几十年,宝字部黄真去谈谈,让他出粟米放粮,一百万石换他府上一条命。他若不愿意,把他世子杀了。”
有人笑道:“一百万石便宜了些,至少二百万石。”苏梦枕道:“二百万石买他自己的命他倒愿意,买他儿子老婆的命就没这么爽快。从朱常洵身上至少要敲出三百万石。至于他儿子值多少,王妃值多少,让黄真看着办。”朱安国问:“他手下的官儿敲不敲?”苏梦枕道:“先放放。缓过了这阵子,咱们打下京师,切断京里和各路兵马的联系,他们拧不成团,再各个击破。那些人一个也跑不掉。”
孙仲寿报告说:“孙传庭被咱们击溃,崇祯大怒,给他下了大狱。”苏梦枕问:“你们说,崇祯会再派谁来陕西?”孙仲寿答道:“傅宗龙、杨文岳都有可能。”苏梦枕道:“崇祯国库已经空了,发不了军饷,士气低落。可以诱降军官哗变,唔,那些抢劫百姓、杀良冒功的咱们不要。这事你安排离字部去办。要是诱降不了,就打。”
孙仲寿道:“秦军多是陕西人,公子治下是什么样子他们最清楚,也都是苦出身,愿意给朱家卖命的不多。”苏梦枕轻轻“嗯”了一声,说道:“若能做人,谁愿意做鬼?”
有人说:“江南那里很多人说咱们是土匪,尤其东林党人,说得很是不堪,对公子名声有损。是否需怀柔?”苏梦枕冷笑道:“他们是大地主,大商人,反倒不交税,把税都摊给了农民,天天喊着报国,涉及到自己利益就一文钱都舍不得出,把百姓害得这样惨,还有脸自称什么清流。”众人道:“人言可畏。”
苏梦枕说:“人言都是人说的,从前说话的教书的当官的都是这些人,他们自然只会替自己说话。我们要改一改,这些人统统都不要。要想做官,就得歇了家里不纳税、不缴粮的心思,我们发的饷绝不会少,不会跟朱元璋一样抠抠搜搜。这话不只对他们说,也是对我们自己说。如果咱们打下了天下,又去搞明朝宋朝那一套,那过不了一百年也要被推翻。”
他想了想道:“李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