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渊而坐,他看着给余思渊肩上敷药的江幸川,小心翼翼地扯了下他的衣袖:“幸川哥,你一会儿帮我看看月影,她手上流血了。”
江幸川耐心地对盛之琀笑道:“殿下稍安勿躁,月影手上的是小伤,我一会儿给她撒点儿药便好。”
“女孩子的手很重要,幸川哥你可得好好替月影检查检查,千万别留下什么病根啊!这可是……”
听了半天的月影终于忍不了似的抿了抿嘴,开口打断:“殿下何必如此大惊小怪?本就是小伤而已。”
盛之琀没回答月影,继续扯着江幸川的袖子:“幸川哥……”
江幸川嘴角的笑容有些僵住,但还是轻声安慰道:“殿下稍安勿躁。”
“差辈了吧?”余思渊有些不满地扭过头侧视盛之琀,“他是我爹的师弟,按理说也算你的师叔,你管他叫哥?我还是你哥呢!你这么叫那我不成了你的后辈了吗?”
盛之琀眨巴着眼睛,在脑子里思考了半晌称呼问题和辈分问题,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思考出来,只是尴尬地笑了笑:“表哥,你就别纠结这些了。”
“你这小子,我……啊!!!江幸川你能不能轻点儿按?你明知道我这肩背受过重伤!”
余思渊正准备和盛之琀好好掰扯一下辈分,后肩却被江幸川猛地一按,钻心的疼痛感顺着脊椎爬上了大脑,激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外头日光正盛,许亦安只是出去打了个水,她端着水盆远远走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帐前挤满了人,于是经过的时候探了个头,却止住了脚步。
温余儿没有穿外衣,也没有穿鞋子,披散着头发跪在地上,身后的士兵拿着军棍一脸为难。
“她什么时候醒的?她要干嘛?!”许亦安蹙眉挤到段舒玄身侧。
段舒玄沉痛地低下头:“师姐说,擅自离开军营,害死无辜之人,要领罪重罚。”
“不是……你们怎么都不拦着呢?”
一阵冷风刮过,天色逐渐转阴,许亦安打了个哆嗦,握紧了水盆边缘,“潮生哥哥呢?幸川哥哥呢?月影姐姐呢?她一个女孩子,穿这么少跪在这儿,还在这么多人面前挨打,你们怎么……”
许亦安话还未说完,只听得温余儿苍白着脸,哑着嗓子使劲喊道——
“没听见我是说的话吗?!打!!!”
长棍挥下,重重地打在温余儿瘦弱的后背之上,惹得她闷哼一声。身子单薄的少女死死咬着牙,忍着眼眶中的一汪泪水,颤抖着喊:“使劲儿!用力打!!!”
盛之琀站在主营帐前,死死地抠着手,他扭头去看月影,不自觉地低眉去瞄她敷了药的手背,却又欲言又止,最后少年还是没忍住:“这要打多少下啊?”
月影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回头询问背对着这边的温潮生:“少爷?”
温潮生背对着众人沉默不语,后背挺拔的像一棵松。
十五下已过,温余儿后背泛起血迹,掌罚的士兵怎么也下不去手,纠结地望向主营帐中的一群人。
“可以了可以了!停下吧!”
江幸川终是狠不下心,他快步走出营帐,却被跪在地上的温余儿瞬间制止——
“三十下,不准停!!!”
“余儿!”江幸川失声喊道,“你不要命了?”
“打——继续打!!!”温余儿微微弯了腰,却仍不松口。
身后的士兵红了眼圈:“领军……”
“这是命令!你敢不听?!!!”温余儿侧过头,猩红的一双眼和苍白的脸色形成鲜明对比,握着棍子的士兵,不忍心闭上了双眼,咬着牙继续打了下去。
疼吗?疼。
可是她想,她绝对没有那些遭受飞来横祸的无辜的百姓疼,也没有阿荼疼。
她才十几岁,花儿一样的年龄,自己一闭上眼睛,都是小姑娘甜甜的笑容,她后悔,悔的想用自己的命去替换她的命。
温潮生的话在脑子里一遍一遍回放,走马灯似的,怎么也忘不掉,这些话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她害死了一群无辜的人,还有一个姑娘,一个本应该活蹦乱跳、快乐成长,却因她而失去生命的姑娘。
“姐姐,吃油糕不?”
“姐姐,你是从中原来的吗?”
“阿爹说我是女孩子,嫁人生子才是归宿,可是我希望有一天,我可以走出这里,到洛阳看看。”
“姐姐你这么厉害,可以飞檐走壁,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药用完了,只剩下瓶子,可我舍不得扔。”
“姐姐,我并非担心连累,我是担心你,里面情况如何都还不知道,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姐姐,我想让你光明正大的带我回去。”
“姐姐,你相信我!”
在鲜血淋漓的疼痛中,温余儿感觉记忆与想象都变得格外清晰。
她好像看见阿荼被人踩在地上,后背鲜血淋漓,脖子上被紧紧勒住,她摇摇晃晃地挣扎着却一声不吭,那双亮晶晶的眼睛,还是像天上的星星一般,她努力向前伸着手,想把不小心掉出去的药瓶重新抓在手里,可直到最后一口气消失殆尽,也没能再拿回来。
倾盆大雨突至,带着骤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