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之珛坐立不安,有些为难地看向一旁笔直的身影:“林太傅真要对温澜动手?”
“是,殿下。”一席墨灰色劲装的池漠尘面无表情回答道。
“可是如果这样的话……”盛之珛眼中闪过一丝挣扎的神情。
池漠尘打断盛之珛的话,十分冷静地说:“林太傅的意思是,举目无亲,您自然多了一个亲近的理由。”
盛之珛握着腰上挂着的羊脂玉,一下接一下的摩挲着,半晌,他似乎想通了一般,整理了一下衣衫,满意地露出一个笑容,嘲讽道:“太傅也真是能狠下心,竟然让阿玉亲自动手。今夜你与其他暗卫务必认真完成任务,若林公子下不去手……”
盛之珛顿了顿,“帮他解决就是了。”
月亮仍旧闪耀着挂在墨色的空中,云层外两只尖尖的角带着一丝利刃般的锋芒,刺得人眼睛微微发痛。
林易之站在角落里,亲眼看见温澜屋里的灯光毫无征兆地灭掉,他微微侧过身,急促地对着身后的人吩咐道:“去一趟军营。”
云痕没有移动脚步,反而愈发担忧起来,“公子,我知道你不想伤害温澜小姐,可是老爷那儿……”
“最后一次。”
林易之打断云痕的话,耳边响起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他扭头望向那抹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自言自语道:“阿澜,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门前挂着的金丝灯笼突然晃动了一下,随后朱红色的大门发出轻微的一声“吱呀”,又瞬间被关上,一抹白色的身影快速闪过,片刻之间,周围又恢复了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戌时五刻,城门关闭。
温澜望着身后高不可攀的城墙,眼中闪过一丝落寞,不过那神情转瞬即逝,很快她便再次狂奔起来。
奔跑时带动的风将衣角掀起,耳边是胸腔内不安的跳动声,就连脸上也被风刮的有些发疼,可这些她都顾不上,她不敢停下来,只是用冰凉的手检查了一下胸前藏好的密函,然后紧攥着衣袖头也不回的朝着城外军营的方向离去,将坐落在黑夜中巨大建筑甩在了身后。
行至林中,温澜停下脚步,努力辨认着方向。
身体突然不自觉地僵了一瞬,紧接着她整个人下意识抬腿朝前跑去。
对于正常人而言,无非认为风吹草动罢了,可习武之人常年练习,而温澜又得到过温潮生指点,所以五官感知比常人要敏锐的多。
果真,一阵“擦擦”声传来,似乎有一人在追逐不止。
可只有温澜知道,身后绝不只一人在追她。
应王府暗卫常年接受惨无人道的训练,已形成了近乎变态的默契度,哪怕是一队人,他们抽剑的角度、出手的力道甚至是迈出脚步后的落地声也是如出一辙。
短暂思虑后,温澜脚下一刹,一个翻滚后跌下山坡,然后将自己的身体平摊在杂草丛生的碎石堆里。
由远及近的“擦擦”声于头顶上的山坡停住。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温澜心中闪过一丝慌乱,可就算如此,她也能猜到了。
那时候自己总觉蹊跷,便想办法寻求朝廷各重臣的帮助,可无人肯施以援手就罢了,怎么就连林易之也开始劝自己不要再钻牛角尖。
那么显而易见的态度,自己竟没有发现,而直到现在,她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早就被盯上了!
身下碎石硌得身体钻心的疼,如同置身钉床之上,又好似数把利刃抵住身体慢慢刺进血肉。温澜紧咬嘴唇,一行清泪从眼角滑落。
阿爹阿娘临终前是否也如此痛苦?
当初满府刀光血影,林易之却带着长剑突然出现在府中救出自己,太傅府一直同应王府交好,她早该猜到的……
不知过去了多久,久到温澜已经不受控制地发起抖来,久到冷气沁入皮肤,在骨缝中飞窜,头顶终于传来声响,应王府暗卫朝着山坡南面的方向离开了。
温澜又趴了一阵,直到确定应王府暗卫与自己的距离够远了,才弓起快要僵掉的身子踉跄了两下慢慢站起来。撑地的左手手心传来一阵一阵的刺痛,刚才滑下山坡时她不得不以手掌摩擦缓冲,如今怕是掉了一层皮。
嗓子里火辣辣的,像一把刀子豁开喉咙一个劲儿地搅,温澜没忍住,一边朝着西南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跑去,一边紧捂着嘴闷咳起来。
三三两两的士兵在军营周围巡逻着,有秩序的脚步声伴随着火苗“噼啪”的声响显得气氛更加严肃。
云层将月亮遮了个完全,营帐内的烛火透着柔软的光芒,余思渊按了按太阳穴,睫毛瞬间打下一片阴影,显得他整个人更为疲惫。
轻微的风声刮过,火苗跳动了一瞬,余思渊猛地睁开眼,握住身侧的长剑迅速拍案起身,一张字条狠狠地被钉在案边。
他快速冲到营帐前打开布帘,四周依然十分静谧,没有任何可疑的身影,他迅速回到帐中,展开字条,潇洒的字体在烛影下愈发扭曲,仿佛要被灼热的火焰吞噬一般。
余思渊扫了一眼,瞳孔猛地一缩,急忙冲出营帐,不顾身份一边跑向邻近的帐篷,一边大喊起来:“温潮生!”
温潮生掀开帐帘,费解地看了一眼余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