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再直视眼前的人,迅速垂下头去。
“睡不着啊?”余傲寒微笑着,似乎并未在意温余儿之前的所作所为。
他注视着前方正在燃烧的篝火,自言自语道:“我记得当年高阙一战,我也是这么坐了一宿。”
“高阙?”温余儿抬起头,看向余傲寒。
余傲寒目光闪烁,放缓了声线:“那个时候我才十七,我师兄十八,我们两个出师后第一件事就是参军,刚进入军营的那个晚上,兴奋地一宿没睡,心里想的都是上战场英勇杀敌,谁知道第二天希望就破灭了~”
“每天绑着沙袋跑步训练,又是练习长枪又是射箭的,全是我们小时候玩剩下的,你也知道吧,这都是师父训练咱们的内容,只不过他更狠一些。”
说到这儿,余傲寒忍俊不禁。
温余儿不自觉地弯了眼,点了点头。
“时间一长,我和师兄便成为了军营里的佼佼者,我越来越心高气傲,可随其他兄弟们共同前往边境抵抗铁弗部的第一战,就给了我当头一棒。”
余傲寒眼神暗了暗:“我急功近利,却以卵击石。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血流成河,尸骸遍地,全营的兄弟没了一大半……若不是师兄带援兵赶来,恐怕高阙就守不住了。”
“那时候我才明白,不管何事,人都要稳住身子,脚踏实地。这世上,有很多事不必寄于一腔孤勇,须得以退为进,运筹帷幄,等待时机。”
余傲寒偏头轻声道:“你莫要怪阿年凶你,你可知他为何总是袖手旁观漠然置之?”
温余儿眼中闪过一丝悸动:“为何?”
“因为你所经历的这一切,他都经历过,所以他再也不敢去赌,他更不愿让你也经历一遍他所感受到的痛苦。”
温澜缓缓挺直了后背:“将军,阿年到底发生过何事?”
余傲寒垂下头,眼底洒下一片暗色。
“就在昭德四十二年,边境大战……”
温余儿心底“咯噔”一下:“大将军和长公主去世的那次?”
余傲寒点头:“出事的前几日,阿年已经带领玄甲铁骑营的一支分队在周边接连大胜,那里鲜少有人居住,却也存在着几户牧民。阿年这孩子那时候还像你一般,热血、坚定、正义……可他从未想过,自己的这份正义却变成了间接害死父母的利剑。”
温余儿眉眼瞬间下弯,刚刚揪成一团的心顷刻之间跌入深渊。
那日,发髻高耸的少年将军照例在边境周围带领士兵巡逻,却没成想路遇一昏迷在戈壁上的牧民。温潮生不忍将这牧民遗留在此处,便不顾其他士兵阻拦,扶起那人,喂了些自己囊袋里的水,又把他带回了自己的营帐,待苏醒才送他离去。
却没成想,三日后,边境大战,温潮生领温靖勋之命带兵冲锋,前脚他刚冲出军营与敌军拼死相搏,转眼间身后的营帐便被炸毁。
一时之间军心大乱,铁弗人趁机下了绊子,二者局势瞬间扭转。
“爹!!!娘!!!”
熊熊烈火瞬间蔓延开,一时之间黑烟四起。少年的脸上还带着灰尘,他明亮的双眼中倒映着被火光映的通红的天。
温潮生抖着苍白的嘴唇,眼眶瞬间涌出泪水,他穿过无数正在与铁弗人厮杀的战士,手上的长剑为了抵挡弯刀长矛最后被生生折断,他拼命往回跑,嘴里止不住地嘶喊着。
风影在一片火焰中负伤赶来,满身伤痕,手里紧攥着一把长剑和一节长鞭,他拼死拦住温潮生,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少爷!没用了没用了!!!将军和夫人不在了!!!”
副将见势不好,为了护住温潮生,他只能与风影还有几名士兵强行将其带走,并留下温靖勋麾下领将与众人在此抵抗。而在送出情报时为了温潮生的安危,又对外宣称少将军下落不明,以便一路护送温潮生安然无恙返回洛阳。
可没想到,这一路之上却暗中有人追杀。
他们一路负伤,只能东躲西藏,到最后临近洛阳之时,也只剩下了温潮生与风影二人侥幸存活。那时温潮生终于回过神来,他自以为的侠肝义胆,他引以为傲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原来都是一场笑话。
那个因为自己多管闲事救了的的牧民,恐怕早就被铁弗部收买以探取营内情报,甚至很有可能那根本就是假装牧民的铁弗人,可自己还把他带回了军营,他把军营内的一切都暴露给了敌人,他害得玄甲铁骑营功亏一篑,也害得爹娘再也回不到自己身边了。
他该受到惩罚,只是这惩罚太重了些,他连爹娘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
温余儿落下一颗泪珠:“原来是这样。”
余傲寒扭过头,看向温余儿,“余儿,临行前师父赐剑,可有对你说什么?”
“保持初心,莫失莫忘,有朝一日……”
温余儿愈发难以开口,“惊鸿万里……”
她差一点,忘了初心。
余傲寒继续问:“你入营是为了什么?”
温余儿答道:“为了……为了报仇,为了改命。”
“师父当初为何赐你余儿二字?”
“以余,压制澜。”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滔天巨浪会淹没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