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余儿此刻有些怔愣,她看着盛之琀进了太和殿后红着眼出来,又看着余傲寒和段鸿飞被传召入内,但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是排在下一个。
不过想来也是,自己如今身份暴露,又假借新名入军营是为欺君大罪,受些处罚是应当的。
成文帝瘫在龙椅上,可精神却突然好得很,见温余儿时也并未气极败坏,反而慈祥笑道:“温澜。”
温余儿连忙垂眼半跪下去请罪:“温澜欺瞒陛下,请陛下降罪。”
成文帝轻咳一声,摆了摆手:“朕早知你是何身份,谈何欺瞒?”
温余儿闻言瞠目结舌抬头:“陛下早知我是谁?”
成文帝叹了口气,慢悠悠道:“阿年那孩子是为了你才领兵前往阴山,归来后又同朕把你的事情讲了个遍,甚至为了你能进入玄甲铁骑营而自请三十大板功过相抵,朕还是头一回见他这般冲动。”
温余儿心下如火烧一般煎熬,原来,他早就替她铺好了一切前行的路……
成文帝放缓语气继续道:“朕记得,你是温风霖的女儿。”
温余儿睫毛微颤:“是。”
成文帝突然没由来地叹了口气,,话音中包含了一丝愧意:“说起来,是朕不好。当初是朕联合余家,通过余妃的信件设下埋伏引他提早前来相见。可在这之后,她也始终不曾忘记他。是以余妃生产之时,为了皇家尊严,朕才让温风霖送去了一碗药。”
温余儿猛地抬眼,竟是这样吗?
原来御医府被灭根本不是因为自己同温潮生相识相知,而是因为她的父亲浑然不觉成为了间接害死余妃的凶手。所以,御医府遭劫本就是躲不过的。
“是朕对不住你们一家。”成文帝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愧疚,可在温余儿听来,也只有那么一丝。
所以当年,成文帝不是不知那些关于余妃的传言,按道理来讲,他是绝不会纳一个名声不好的女子做妾,哪怕她身份显贵。可不同的是,余妃是余老将军之女,纳了她,就相当于整个余家成为了他有利的后盾。而余家也可借此机会光宗耀祖,荣耀百年。
正巧此时余老将军扣下了余小姐的信件。于是,他们假借余小姐的名义提前约林相言相见,设下陷阱想要杀其灭口,谁知林相言竟命大侥幸逃脱了。
可即便如此,也足够了。
一个心如死灰,另一个肝肠寸断,二人便这般生生错过了……
可身在帝王家,最是无情,他登上皇位,每日面对的仍是一个心有所属却不爱他的女人。于是他忘记了余家为他立下的功劳,反而记起了那些如鲠在喉的陈年旧事。哪怕彼时余妃已怀有身孕,他却为着将来不再有任何风言风语传出,选择在余妃生产之时赐下了那一碗毒药。
只因一桩荒唐的情感纠葛,却生出了这许多的恩怨,以至于在许多年后,竟毁了这么多的人。
成文帝似乎很累,半晌才道:“从今往后新皇还需你们多多护佑,温澜将军。”
“臣遵旨。”她满嘴苦涩,心中五味杂陈,即使如今她可以重新做回温澜,即使她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没有白费,可不论如何,过去的终是回不来了。
成文帝费力地点了点头:“朕交给你最后一个任务,把长亭公主护送回宫吧。”
温余儿犹豫了一瞬,她现在十分焦灼地想要见到温漪,可如今成文帝下了旨令,她不好违背,只得应下。
路上,温余儿沉默着跟在盛望亭身后一步左右,想安慰,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
她拜托自己查询的事情也用不着再查下去了,毕竟如今一切都已真相大白。盛望亭突兀开口:“其实我本就该想到的。”
温余儿抿了抿唇,依旧沉默着,或许现在盛望亭只需要有个人倾听。
“我母后虽同父皇年少相识,却只能称得上相敬如宾,因为我母后无论如何也抵不过那琳妃娘娘在父皇心中的地位,就连母后和皇兄去了以后,他也只是简单伤心了几日,连我这个女儿都快忘记了。”
温余儿听着盛望亭平静的话音,不免有些迟疑:“公主殿下,请恕臣大不敬,只是您既已知道这些,又为何方才……”
盛望亭微微扬起嘴角:“因为我知道,就算我不去挡,父皇也会有各种办法来让我挡到前面。横竖都是一样的结果,既如此,何不把事情做得更好看些?”
温余儿不知该做何反应,只是在心中感慨,原来不管是多么有血有肉,在这皇宫中,也早晚会被磨成无心之人。
盛望亭又道:“更何况,我早就知道今日结果如何。”
温余儿偏头去看盛望亭,她面上尽是平淡和煦,温余儿心头一跳:“所以和您来往的人是……您早知他的身份?”
盛望亭并未正面回答:“其实在这宫里,血缘是最不要紧的,反正都是互相取暖,各取所需罢了,我也并非想争些什么,只是希望从今往后,能平安度过一生。”
她推开宫门,回首笑道:“赶紧去找你姐姐吧,想必她也是等急了的。”
温余儿眼前一亮,抱拳转身离去:“谢公主!微臣告退!”
她跑得极快,身后的影子仿佛都要被她甩在身后,她终于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