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与阿漪相认了,所以自己要快一点,再快一点……
盛望亭望着温余儿奔跑的背影,嘴角的笑容缓缓消失了,抬起头,一阵风凭空拂来,无意间将殿门口的花瓣吹落了满地,盛望亭喃喃道:“这么好的花,可惜了……”
*
天边云层遮住了太阳,温漪褪去一身华袍发饰,只穿着一件素白的简单长裙,她面色平静地坐在殿上的位置,似乎在等待谁的到来。
终于,院子里传来了阵阵哭喊,不消片刻,门被从外推开了。
林易之缓缓踏步而来,只他一人。
温漪扬起一个温柔的微笑:“是你啊。”
林易之微微垂眼,似是不敢看她,不过只片刻,他便整理好了心情,望向温漪道:“应王逼宫,已身陨宫门外。”
温漪似乎并不惊讶,仿佛早就知道结果了一般,她缓缓起身,平静道:“嗯,我知道。”
林易之眼中闪过不解。
温漪见他似是迷茫才含笑道:“易之,你这么聪明,难道真的猜不出我当时为何答应嫁给他吗?”
林易之只觉浑身血液涌上大脑,可还未待他说什么,面前的温漪突然身子一顿,而后竟站不住般瘫了下来。
“阿漪!”林易之惊慌失措搂住了温漪的身子,下一瞬,眼前被大片的红色占据视野,他一颗心在胸腔内不安地乱撞,顾不得自己跪坐在地上便颤抖着手去擦温漪嘴角溢出的血:“你服了毒药?是他逼你的?!”
温漪勉强开口,可更多的鲜血顺着嘴角滑下:“与他无关,我精通医术,自我嫁与应王,便……暗中下药与他,如今总算……大仇得报……”
她喘了口气,眼中竟是盈满了泪水:“可……我是他的妻……”
未听温漪讲完,林易之便双目通红打断,再无一丝从前镇定自若的模样:“你为了盛之珛甘愿自杀?那你不念阿澜了吗?!你们明明很快就可以相认了!!!”
温漪眼角的泪终于滑落,她苦笑着低语,柔软的目光似是在责备林易之会错了意:“我是应王妃……如今是罪臣之妻,我若活着,阿澜会被我连累……”
林易之双手冰凉,眼前一片模糊,他哽咽道:“你为何不再等等?!你知道吗,我是成文帝的儿子,我是盛家血脉!我现在终于有能力保护你们了!可你为何不等?!”
温漪眼中闪过一丝微光,她勉力开口,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好……保护阿澜……求你……”
温漪渐渐没了力气,也听不见林易之的呼唤了,只是躺在他温暖的怀里,突然记起了好多事。
她看见小小的温澜朝自己扑来,笑着撒娇唤她阿漪,爹娘坐在院中忙着整理着药材,却仍不忘叮嘱一声“小心摔跤”。
她看见自己嫁入王府的那晚,满室温馨,烛光映衬。床铺上满是红枣桂圆,她面上微红,含笑垂首,盛之珛将交杯酒的一只杯子递与她,满脸紧张与怯意。
最后的最后,她似是回到了十岁那年随秦柳烟上山祈愿。那时她看着角落的案上放着一只落了灰尘、无人问津的竹筒,犹豫了一瞬还是挪过去,女儿家的心思伴随着竹签轻晃,悄悄生出嫩芽。
第一签——
“风弄竹声,只道金佩响;月移花影,疑是玉人来。”
第二签——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温漪将竹筒放回原处,随母亲离去。
可她却不知道,在离开的那一瞬,竹筒被衣角掀过,一签摇摇欲坠,最后从筒中掉落在地上——
“恨,相见晚也。”
“阿漪。”林易之轻唤一声,却再无人回应。
他抬起头,望着空荡荡的房间突然茫然了起来。
明明得到了想要的,可这小半生仿佛都付之一炬。这么多年来,只有寥寥数人曾给予他真正的温暖,温澜……云痕……盛之珛……温漪……
可他却没能牢牢抓住,反而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消失在自己的生命中。
早知如此,他或许会选择另一条路,一条不必孤身前行、可以共同进退来保全在意之人的路。可他从未考虑过这种可能性,因为他从来就不相信任何人,也不相信这世上会有真情。
可事实上,真的有。只不过这些在他看来只是泡影的真情,早就在他做出选择之时,渐渐离他远去了。
他得到了一切,却也失去了一切。
而这世上,也从来就没有“早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