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灵毓惊喜地眨了眨眼,真不知是该夸聂夫人冰雪聪明,还是夸她跟聂夫人心有灵犀。
谢灵毓忧心道:“我表妹是不愿嫁入魏家的,所以我正想着,能否请大嫂出手为我表妹指婚,有了大嫂撑腰,我舅父和魏家都不敢造次。”
聂夫人笑声温软:“你不要担心,我有个堂弟聂筠,才貌出众,还是和孙权一起被举荐为孝廉的呢,他尚未婚配,我也乐意撮合他和令表妹,只是我们聂家也不过是小门小户,让令表妹嫁过来,只恐委屈了她。”
谢灵毓原要说:重要的是人品,家世门第倒是其次。
看到聂夫人眼角的伤怀一闪而过,谢灵毓忽然发觉,聂夫人好像话中有话。她说聂家是小门小户,似乎是在说什么气话。
谢灵毓忙劝道:“大嫂何出此言呢?大嫂身为主公的正室,已然是万人之上,江东任何世家能和主公的内亲结姻都是高攀了。”
聂夫人摇头笑叹:“主公内亲又如何?主公想抬举谁便抬举谁,全在他的一念之间罢了。”
谢灵毓怔怔地听着,聂夫人这话像是有影射。
案上茶香袅袅,沁人心脾,聂夫人又扶额想了想,缓缓道:“此事还需速战速决,若是晚了,恐怕那魏家都要向外送婚帖了。”
谢灵毓点头称是,又问道:“大嫂有何安排?”
“我即刻便派人去山阴刘家提亲,另外派人去魏家一趟,向他们言明利害,莫再执着娶刘家女,再拿出孙策的意思吓唬吓唬他们,你意下如何?”
谢灵毓笑容渐盛,赞道:“大嫂的主意甚妙。”
然而她毕竟没有见过聂夫人的堂弟,担心这样替兰表妹应下婚事,太过草率。谢灵毓想提议先见一见聂筠本人,可是聂夫人如此劳心劳力,她怕一开口会让聂夫人觉得冒犯。
聂夫人当即又托人回娘家言明堂弟的婚事由她做主,一时之间正院里忙进忙出,谢灵毓寻思着有没有自己能出力的,聂夫人却又看着她道:“说起来,我这样安排也是有私心的。”
谢灵毓似懂非懂地望着她。
“你知道吗?靳氏迟早要送女入府,我眼下不过是敲山震虎,我要让他们知道,若是我想管的事,他们谁也别想拦着。”聂夫人说这话时,眸底韬略尽显于色。
谢灵毓双眼定定地看着聂夫人,她当日向聂夫人说了靳明禾的坏话,不知是不是太过冲动。聂夫人曾为此闷闷不乐数日,如今又敲山震虎,想借机给靳家一个下马威,若是被人看破,倒显得聂夫人如临大敌似的。
但是话说回来,对孙家而言,吴郡和会稽的世家都居心叵测,更何况是靳家这种新近归附的,有所防备也是人之常情。
谢灵毓没有问聂夫人此事是否需要再向孙策请示,她很清楚,聂夫人不是鲁莽的人,敢这样行事就表示十拿九稳,不管孙策是默许也好反对也罢,聂夫人甚至都无需考虑后果。
谢灵毓行礼道:“大嫂做什么,自然有大嫂的道理,我先替我表妹谢过大嫂的大恩大德。”
“谢什么,往后都是一家人了。”聂夫人心满意足地笑一笑,又继续说道,“等哪天有空,我安排聂筠来一趟,你有什么要交代的,当面说与他听吧。”
谢灵毓知道这是聂夫人有意让她提前为兰表妹相看聂筠,感激不尽道:“大嫂真是孙家对我最好的人,以后大嫂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我一定赴汤蹈火。”
“瞧你这话说得,我怎么成了对你最好的人了?”聂夫人不以为然挑挑眉,“我可不敢跟孙权抢这份殊荣。”
谢灵毓无从应答,轻笑一声。心里又琢磨着,要不要给兰表妹回信,告诉她不要担心,转念一想,若是走漏了风声,恐怕会惹得舅父不悦,魏家若是知道了也不会那么轻易息事。便只能盼着兰表妹能和她心照不宣,知道她这个表姐不会坐视不理。
两人分别续了一杯荷叶茶,聂夫人的眼里不知何时又蒙上一层冷意,语重心长道:“你听我一言,靳氏迟早会入府,按你的话说,她不是善类,她若有心同你周旋,我届时却不能过分维护你,太夫人也不能,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谢灵毓讪讪地点头:“多谢大嫂提醒。”
离开聂夫人处,谢灵毓心头泛起阵阵隐忧,眼下贺攀也在吴郡,不管靳明禾究竟知道其中多少事,她都要做好应对。如聂夫人所言,若是靳明禾真有心跟她过不去,没人能维护她。
太夫人身为长辈,不能偏袒任何一方。聂夫人身为孙策正室,若是过分维护她这个弟妹,难免有苛待侧室靳明禾之嫌。
谢灵毓黯然想到,没人能跟她站在同一边,除了孙权。
她需让孙权心无旁骛地护着她才行。
这样琢磨的时候,心里颇有些七上八下,但是一团迷雾散去后,被沉淀下来的足迹又清晰起来。
谢灵毓记起孙权早上出门前的嘱托,他说备下两盏酒,谢灵毓当时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如今仔细想来,他记挂的是新婚之夜没有喝上的交杯酒吧?
谢灵毓眼里漾出笑意,带着燕儿回到自己院里,先对着孙权的小榻愣愣地出了一会儿神。
待谢灵毓排解完心内的千头万绪,转过身平静地对燕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