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淮序的大脑在一瞬间只剩空白。
他的身体动不了,某些不受控制的情绪却早已绕着浑身血液摇旗呐喊着跑完了千百次,不屏住呼吸总怕被旁人听到他的秘密。
他第一反应居然是迅速低下头重新埋在手肘间不让她看到脸,呼吸和心跳加速到比几分钟前还在打架时都要急促,他脑子里乱糟糟的,最后莫名其妙翻出了一句话:
“喜欢乖的,听话的。”
乖的,听话的,那是什么样,他最清楚不过了。
他从小就很会装乖,听话、懂事,但无论怎么样,打架斗殴的一定称不上乖。
方淮序很难劝解自己只是想跟尤佳妍交个朋友,他在此刻狼狈地发觉自己不想以这样的形象给她留下第一印象,他怕会影响到后来的一切可能。
一切可能?
他想要什么未来?
他想要什么可能?
他现在想不了太多东西,因为他听到靠近的脚步声,那颗警报器好像是一次性的,响了之后哪怕被踩被摔都止不住声音,方才还觉得烦的警笛声现在听起来好像与他心脏发出来的动静同频。
他闻到厕所里难闻冲头的气息,贴在冰冷瓷砖上的左腿裤腿已经浸润了溢出来的自来水,他脸上有血,手背上有血,沾了汗的衣服贴在身上——
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得体,一点都不风度清雅,他与她的第一次见面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应该是她最适配的,最懂得进退,最善解人意温柔细腻,最擅长投其所好的爱人才对。
爱……人……?
方淮序的瞳孔急剧收缩,连带着搭在膝盖上的手也不自觉颤了颤。
他的耳朵有些热,可是他不敢用手去揉,只期望自己能冷静一点。
怎么会是爱人呢?不是的不是的,他没想去当她的男朋友,只是朋友,只是想跟她道个谢,想认识她一下,因为她真的很与众不同。
那为什么死死挡着脸连目光接触都不敢?为什么说话时故意压低嗓音伪装成另一个人生怕她以后听出来?为什么当下脑子里只记得她那句要乖的,听话的?
他的脑子里好像有两个小人在天人交战,他想不通,可是身体却很诚实地避开了一切可能让她看到脸的机会。
“别过来。”方淮序偏了一下身体,一个拒绝的姿态,“你走吧,没什么事。”
尤佳妍丝毫没有进入男厕所的不适感,她似乎注意到了水池里溢出的水在地上已经积起了一小滩,在方淮序的裤腿上越晕越开,她把小蛋糕放在水池旁,伸手去拧水龙头。
完全被敲坏了,掰都掰不动。
她四处环视了一下,走近方淮序,蹲下身,从他动不了的左腿下抽出半截棍子。
方淮序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她靠近的一瞬间想也没想就往后收了下左腿,下一秒就痛得闷哼了一声。
尤佳妍终于发现他的左腿好像有点问题,招呼都没打,自顾自掀起了一截裤腿查看了下情况。
方淮序把头往下压了下,喉结滚动,越发紧张且无措。
尤佳妍以为他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蹲在地上就摸出手机打了个急救电话。
因为他的脚踝青肿得无比吓人,看起来挺严重的。
挂了电话后她仍然没有离开,打量了一下方淮序这副弱小无助又可怜的模样,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问:“你是不是打不过刘述?”
方淮序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一点反应都没有。
尤佳妍觉得自己的猜测一定没错,眼前的人虽然一直将头埋在手臂间看不清脸,可是骨相周正,侧脸线条流畅清晰,虽然孤零零坐在脏乱的地上,整个人却莫名有种如松如竹的气质,像是一幅碧血青玉的画。
翻译成人话,就是看起来就不是打架的料。
她遗憾极了。
“你……”她见他虽然坐着,可是人看起来身段高挑劲瘦,不禁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别怕他啊,我跟你说,对付他这种欺软怕硬的人,退让没用的,你得让他疼,疼了才怂。”
方淮序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她最开始就看到刘述了,特意等在外面帮他报警吓走人。
她还教自己怎么对付刘述诶。
她还蹲在地上检查他的伤势!
他勉强拽着一丝理智故意压着嗓音,可还是难掩惊喜地追问了一句:“你是特意来救我的?”
尤佳妍长吁短叹了半天,但秉承着做人格外诚实的本质:“我是来看刘述被揍的。”
方淮序:……
大概听出了点意思,他拧了下眉:“你跟他有过节?”
她没说什么。
方淮序突然又开始担心她,他下意识抬了下头,又想起自己额头上的血流下来估计格外狰狞,只能忍耐着低下去,再次催促:
“既然认识,还不快走?万一刘述发觉不对折回来,看到你跟我在一起,你怎么办?”
“那就来啊。”尤佳妍用那半截棍子在龙头上斜敲了几下,居然真把它砸正了。
“我还怕他不来呢,来了再给他送进去一次。”
方淮序一怔,觉得她胆子还挺大,又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