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那么多年的小丫头,陆文茵也是极懂如何安抚的。
她扯着嘴唇露出一个笑意:“怎么?你不是贴身伺候我吗?有没有旁人你没看见?”
松儿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她吐了吐舌头,看起来很不好意思:“我看小姐出事,光顾着急抱着小姐哭了,哪里还有心思注意旁的事?”
荷花池,落水,昏迷三日。
陆文茵听着松儿絮絮叨叨,在脑中整理着线索。
她父亲陆瑾是立下赫赫战功的大将军,在戍守边关之时遭遇不测,膝下只余一孤女。陆家满门忠烈,陆瑾一死,陆家算是断了传承。
康庆帝一来是因为此事自觉对将军多有亏欠,二来是关外流言四起,他想借用陆文茵抚慰将士的心,于是便将这孤女接进了宫中,待她如待亲子般教养着。
记忆里的康庆帝待她一向亲善,有这一层因素在,她对他依旧很是感激。
儿时的记忆对于现在的陆文茵而言有些久远,陆文茵搜刮着自己的记忆,才依稀想起来这件事的经过。但这次的事情对陆文茵而言好像并不算什么大事,陆文茵哪怕再绞尽脑汁,也只能想起来自己儿时好像掉进过宫门口的莲花池,被捞出来之后病了足足两月。
陆文茵不太在乎地揉了揉眉心,却听松儿惊咦一声,忽然一拍脑门道:“糟糕!差点忘了……今日大殿下要来看望小姐,小姐快起身,我来伺候小姐梳妆。”
大殿下……
谢君牧。
前世的痛苦回忆再次涌上心头,陆文茵躺在床上眨了眨眼,默默把头扭到了一边。
“……怎么了?”松儿不解问道。
陆文茵随口糊弄松儿:“我身子不舒服,没有力气。”
松儿虽然不理解为何自家小姐明明刚刚还有力气与她逗乐玩耍,就忽然累了。但她还是很听陆文茵的话的,陆文茵不让她做的事情她就不做,但出于礼节,她还是帮小姐梳了头发。
水墨般的长发因为带着病体的缘故被松松束到脑后,陆文茵被丫鬟松儿搀扶着坐在塌上,一张脸被墨发衬得惨白如玉,看起来分外可怜。
重重纱帘也遮挡不住声音,陆文茵歪着脑袋躺在塌上,隐约能听见屋外传来的交谈声。
那是道清冽的男声,如她记忆一般温且雅。
谢和初。
谢……君牧。
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缓缓停在纱帘前。紧接着,一只手轻轻掀开了帘幔。
那张万分熟悉的脸倒映在陆文茵的瞳眸之中,这张略显幼态的脸与她记忆中的那张脸别无二致。
脑海里在见到谢君牧之后便重复上演着她坠下城池濒死之时的绝望和窒息感,汹涌的恨意几乎要噬空陆文茵的脏腑,让她整个人都僵硬起来。
陆文茵脸色更白。
好在她生着病 ,现下脸本就白,不仔细看也看不出什么差别。
谢君牧并未察觉到异样,他面带微笑,微微冲陆文茵颔首:“茵妹。”
如山中清泉,或是林间微风,无需刻意表现,谢君牧自然而然便带着些文人雅士独有的气韵,吸引人为之臣服。
陆文茵以前也被他这种特质吸引,心生爱慕。只不过如今她早已看穿了谢君牧的本相,知道他本性淡漠,那层温和只不过是伪装。
陆文茵恨得咬牙切齿,面上却露出甜甜的笑容:“君牧哥哥。”
要忍。
她以前就喜欢这么围着叫谢君牧,谢君牧果然习以为常,正儿八经说起正事来:“你安心待在这里,好好养病。”
要忍。
客套话而已,陆文茵心不在焉地应着,却没有如以前一般附和谢君牧。
谢君牧有些意外,却看见陆文茵微微頻眉,没有再开口,一张小脸板着,似是在思考什么。
这份小大人一般的模样落在旁人眼中格外可爱,就连松儿都没忍住,悄悄捂着嘴偷笑起来。
谢君牧嘴角噙着温和的笑意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忽然抬手,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锦匣来。
“茵妹,这是我在宫外看到的泥人,我便让那工匠捏了你我的样子,想着你应该喜欢……”
要忍。
陆文茵佯作高兴地抬起眼,待看清那其中物件之后,瞳眸微微颤抖。
那是两个泥人,一个捏成了谢君牧的样子,一个则捏成了她的样子,惟妙惟肖,可见那捏泥人的师傅手艺不错。
——“私行厌胜,诅咒陛下贵体,其罪当诛。”
——“搜宫!确实在皇后宫中搜到了傀儡之物。”
——“本宫清者自清,你将此物呈给陛下,陛下自当知晓,因为这是——”
谢君牧的声音响在她的耳畔:“……赠予你。”
——陛下所赠之物。
陆文茵眼睁睁看着谢君牧抬手要讲此物递到她的身前,下意识便伸手去挡——
啪,响声不大,却足以传遍整个厢房。
泥人落在地上碎成几块。
所有人皆愣在原地。
松儿磕磕绊绊,还在替自家小姐找补:“小姐才刚醒来,身体不适,不是故意的,大殿下……”
谢君牧将嘴角抿紧,眼中晦色一闪而过:“茵妹,你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