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净。
她的清净没有持续多久。
“许老师好……打扰了，我叫任夷则，叫我夷则就行。”
任则夷的声音和她的脸一样温柔无害。
她已经把盘好的头发拆了，此刻乌发散落肩头，琥珀样的眼睛潮湿着，看上去有点凌乱。
“老师，实在对不起，我第一次来红毯，没有事先了解各位老师的造型……真的不是故意的……刚才方姐已经跟我说了，但我实在没有别的衣服可以换，我是新人，很快就要上场……您看能不能……”
许抒悦的目光抚过她脸颊上细碎的晶亮，唇线抿起，轻轻偏过脸，和她拉开距离。
“我并没有逼你换掉衣服。我只是在建议你。”
任夷则小鹿般的眼睛一亮，如获赦免：
“谢谢许老师！一直听说许老师好说话，今天见面果然是真的！”
礼仪人员过来提示，她匆匆和许抒悦道了再见，一跳一跳地，准备去走人生第一场红毯了。
许抒悦叫住她，语气里是十足十的平静：
“我是建议你，如果不换掉，就不要上了。”
方茗忧心忡忡看着任夷则落寞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刚才和她经纪人聊的时候，人家态度可强硬了。明知道你不可能直白拒绝还特意来找你，估摸着不是什么单纯的。”
“我会告诉公司那边，准备公关。”
有人来了。媒体的闪光灯和快门又开始新一轮工作，人群再次流动起来。
许抒悦示意她不要再说：
“算了，人各有命。”
顾恂琛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们后面，一身意气风发的戗驳领黑西装，搭了条深蓝色条纹窄领带，很惹眼。
许抒悦的目光在完全落到他身上之前就匆匆挪开，没有给媒体抓拍到他们同框画面的机会。
“许老师，实在不好意思，您的出场时间可能要再往后延一延。”
红毯导演手里拿着本子和笔，干练的高马尾一甩一甩，看起来很忙，但同她说话的时候态度仍然很恭敬。
“前面出了点状况。”
许抒悦好脾气地笑笑：
“没关系，我可以等。”
导演于是松了一口气：
“要是大家都像您一样，我也就不用这么烦心了。”
许抒悦不接她的夸赞：
“前面怎么了？”
“有人不愿意先走，僵着呢，眼看要空场了。”
许抒悦的红毯经验丰富，只往上台口扫一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周海纯穿的是一袭典雅的黑色曳地长裙，丝绸中袖得体，珠光低调。三个月前她刚过完三十七岁生日。而就在生日前一天，有人拍到她抱着婴儿逛公园的照片，清纯国民女神的形象轰然倒塌。
这段时间，她在互联网上销声匿迹，人人都以为她会悄无声息地退圈。
“这次晚宴合约签得蛮早的，也是难为你们了，有些变故不是你们能控制的。”
“但是时移世易，圈子里不都这样吗，总不至于新人还要教老人规矩吧。”
冯盼盼的声音提得很尖。按照顺序，她应该是下一个。
周海纯自己捏着裙摆，指甲油连着指尖过分用力产生的红，像血液的颜色。
雨下得密了，偶尔被风吹进伞里，遇到她烧得滚烫的皮肤，降不了温。
忽然她的一只手被人握住。
“师姐。”
许抒悦的声音不重也不凶，她对着周海纯撒娇，软软的，周围的嘈杂却自动压下。
“师姐怎么来了也不找我，是不是不把我们十年的情谊放在心里。”
她平静地环顾一圈，有人面面相觑，有人低头不语。没人敢和她对视，害怕被点了当出头鸟。
如今许抒悦正当红，谁敢惹得她不愉快呢。
“看来大家都想接着在这淋雨，那我陪着师姐先走了？”
静得出奇。
冯盼盼被自己团队的工作人员一推，很不服气地站出来：
“怎么能让姐姐先走，我这就走了。”
其他一众年轻点的女明星纷纷散开，各自准备去了。
周海纯拍许抒悦的手，问她：
“他们推你出来？”
许抒悦贴她胳膊：
“我自己出来的。师姐忘了，我第一次走红毯，就是您陪着我。”
许抒悦想了想，故意：“可是师姐不把我当自己人啊，有什么事我都不知道。”
周海纯知道她不是真的不高兴。
“下次来我家，给你抱抱。”
“你最近的组，忙不忙？那个顾恂琛，好像风评不好。你要保护好自己……”
“还行吧。我不理他就行了。”
转念一想，她凑近周海纯的耳朵，悄悄：
“师姐，今晚的房间安排，你能拿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