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大户的做派,早早地就候在这儿,此时得见,果然是迫不及待想跟您搭话呢!”
谁迫不及待了!崔氏心中的火又旺了一分,面上却仍是春风拂柳一般,笑着看向上首的妇人,“给楚夫人道恼,我这性子确是急躁了些,见夫人通身气度,便忍不住心生向往,贸然开口,望您见谅。”
那崔氏就坐在她下首,太后却好似才发觉一般,转头笑道:“是我疏忽了,只顾与亲家见礼,倒未曾请教,这位夫人是府上哪位亲姑嫂?”
若细论亲疏远近,她不就变成寻常亲戚了么,崔氏捏着帕子笑了,轻轻巧巧地道:“劳夫人垂询,我本家姓崔的,恰有位娘家姐姐就在长安,如今是怀化县子程家的当家大夫人,楚夫人既是自长安而来,想必也曾在宴席上与我那姐姐打过照面?”
怀化县子是个什么人物,莫说太后一头雾水,就连一旁侍立的玉龙也空蒙了一瞬,他不曾赐过子爵,那这怀化县子,不是降等袭爵,便是叶贼做的好事了。
“原来夫人竟是博陵崔氏后人,怪道一言一行不同凡响。”太后笑着点点头,虽不知怀化县子是何许人也,但并不妨碍她扎人心窝子,“虽说是个散爵,并无实权,养家糊口倒是够了。听闻陆大人这冀州通判之职一做就是六年,如今该到了升迁的时候吧?”
短短两句话扎得人鲜血淋漓,崔氏眼中冒火,脸上和善的笑容也变了一瞬,假惺惺地道:“我家老爷一心想着百姓,只要能为地方谋福祉,在何职分上并无区别。我倒是听说,令郎年近而立却仍在江湖中行走,如此逍遥自在,还真与康三侄子有些相似,难怪二人这么投缘呢!”
这一句话顿时惹了两家不快,太后尚还稳得住,康家却忍不了。
“崔婶娘真是耳聪目明,小侄正是想着,先在市井中历练一番,将来入朝为官时才不至于受人蒙蔽,祸害了地方百姓啊!”康盛阳皮笑肉不笑地抬头,下场应试的心情在此刻达到了巅峰,丫的,怎么每个人都拿他来说事!
“就是,我儿自小就聪明绝顶,科考做官绝难不倒他!”杜氏也气得攥紧了帕子,吊着眼嘲讽道,“可不像有些人,上科不中,还得再熬三年!”
杜氏说话如此不客气,崔氏自然要反唇相讥,陆焕更要帮母亲说话,一时间康陆两家人还真是吵得不可开交。
从头到尾冷眼旁观的玉龙皱起了眉头,这陆家人,分明可以冲着他来,为何却虚晃一枪,反而要惹怒康家?
崔氏登门,应是寄望于能够说动康家,在珊珊的婚事上再做考量才是,如今这做派,又哪里是有求于人的样子?
他正暗自思索着,太后听崔氏说的话越发刻薄,忍不住要出言训诫时,厅外忽又传来一阵刺耳的喧闹声。
“滚开!”
“让我进去!”
中气十足的叫骂声还绕在耳畔,那一行人已然闯了进来。康大爷、康二爷带着两房亲眷,斗鸡似的昂首挺胸,站满了整个屋子。
“大哥,你们这是做什么?厅中尚有贵客,家务事且待我得了空闲再谈!”康三爷见到这群乌泱泱的人,眉头大皱,立即起身要将他们劝离。
这两房人可是得了消息,专门过来闹的,怎么可能离去。刚过完寿的康大爷拉长了一张老脸,花白胡子上下抖动,毫不客气地道:“不就是亲家母过来了?怎么,我还见不得?”
太后还强自端着笑脸,缓缓起身,想说两句场面话缓和气氛。
康大爷却不待她开口,阴阳怪气地盯着人道:“楚家好大的派头啊,还没正经走过礼呢,就不当自己是外人了,竟敢插手康家内宅之事!”
“寻常事务,我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可你们倒好!竟敢怂恿我三弟分家!害得我康家家宅不宁,兄弟失和!做这等损阴德的事情,你们还有脸现身!”
莫说坐在九重高台上时,即便是乡间生活这十多年,她也从没被人指着鼻子骂过,太后一时间怔住了,面上维持的笑意终于淡了下来。
“你别在这胡说八道!分家之事是祖父在时就定下的,与旁的人有何干系!”听了那番话,康三爷更是脸色巨变,几乎是立即破口大骂,怒目切齿地指着门廊外道,“若不立即退走,我便能让你们一个子儿都分不到,你们信不信?!”
说这话时,他神色森然地盯了崔氏一眼。
场面如此难看,康家父子与玉龙终于明白过来,然而已经晚了。
康三爷一向儒雅随和,再看不惯,仍是对两个堂兄弟仁至义尽。没想到这好心却全然被喂了狗,如今这两房人翻起脸来,根本不惧他言语威胁,仍在厅中闹得沸反盈天。
“你敢!当年分家契书上白纸黑字写的,祖宅和城东八间铺子归我大房!康明信,别以为你找了个有头有脸的亲家就能不认账了!”
“就是!要不是你当初害我小弟跳海,如今我家早已鱼跃龙门!还轮得到你在这儿耍威风!”
一把年纪的中年男人,吵起架来也是分毫不让,崔氏看康三爷被气得面色发紫,忍不住嗤笑出声,倚在扶手上优哉游哉地喝了口茶。
康家这起子烂泥扶不上墙的商贾人户,放在平日,她连多看一眼都嫌脏,却不知撞了什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