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之内抵达。他们提前两三日出发,也是有此考虑,只是待到即皋门,已然是月末最后一日,酉时二刻。
他们将一到达门前,便立时有个守门弟子匆忙转身,去往内里通报。只眨眼功夫,许浪便满面怀笑地自门中走出,及至宋消跟前时,仍是弓腰揖礼,将这仪节做得齐全。
见此,宋消亦将两手推至胸前,点头回礼。
“少阁主不畏风尘,又带了这般厚礼而至,一路想必甚为辛苦。我已提早着人于门内,为少阁主及众位弟子安排好了房舍,请随我来。”
许浪的视线徐徐往后一扫,瞧着那些提扛着大箱小件礼物的众弟子,似是于某处微顿一瞬,而后神色又复和融,伸出一只手臂来,将他们迎入门中。
那刻里,宋消亦仰起头来,目光迟迟落于那匾首三个阴刻大字,眼睛不可见地微微眯住,见许浪往里迎送,便回首过来,瞥了眼身后角落里的那个人,凝滞片刻,复又扭过头来,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往里走去。
其间的布设,与七年之前并无太大不同,而他印象颇为深刻的,便是那株植种于主院里的桃树。因之于即皋门创派以前便已生长得繁茂异常,其干围足足有两三抱粗,如今算来,少说也有四五十年的树龄,不可不谓一奇。
又缘着这株桃树稀异,院落在设计的时候,亦避开了它而往两下蜿蜒开去。东侧为主院,住的往往是资历较高的弟子,年岁已长的老人也会于此居度晚年;桃树的西面,则是别院,专为初入门派的弟子,以及门外访客而设,各方条件并不如主院。
“少阁主,请随我往这面来。”
许浪身子一侧,手臂舒张,指尖朝向东侧。
此时,蓦地自东面走来十几个弟子,宋消心下登时警惕三分,定在原处没有走动。他的视线随着那群弟子往身后追去,见他们行至行装厚礼前,自己家弟子手中接过,而后携带裹扛着复往来处走了,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只是先前那颗本就悬而不落的心,仍旧未能平静下来。
“他们不和我一起么?”宋消瞧着身后重又集结成伍的弟子,淡淡开口道。
许浪闻言,略带歉意地笑了笑道:
“少阁主有所不知,我门内规矩一向如此,依着请柬上所写,只请了您这位贵客。众兄弟姊妹同您前来,路上确实辛苦,只是此非我一人可以擅变的律例,还望少阁主体谅则个。”
话毕,似仍觉不够齐全,他又往众弟子那处近前数步,补充道:“但请少阁主宽心。虽是分居于西院,我亦会依照东院体例招待各位,断不会让诸位于我门收受委屈。”
“那便有劳许兄了。”
话已说到了这步田地,他若仍是咬定不放,反而会引起即皋门的怀疑。
思及此,他便随着许浪所引,往主院行去了。
高逐晓站在那桃树的枯枝旁,目送着宋消和许浪二人远去的身影,正待他们要朝右拐去,湮没在那重屋叠户之中,却忽见许浪蓦然回首,于那瞬刻之中,朝她浅浅地点了点头。
冬日里,天黑得极早,高逐晓独自一人躺在床头,久久不能入眠。但凡想到娘亲就与她同在这方天地,而她却不能够即刻同她相认相亲,自己的心头都宛若悬针,而思及自己的灭门仇人也在此间,她亦不能登时将其千刀万剐,便更觉浑身郁燥,难以消解。
由是,她索性坐起身来,望着案台上点燃的那支红色蜡烛,复而垂首,自怀中取出那颗小晶球来,看那红色的火苗于其上跃动。
只下一瞬,一阵轻缓的叩门声传来,将这屋中的消寂溘然击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