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烟微微一愣,不知她陡然要这衣服来做什么,却也没有多询,便出门替她往武服处探问一二。
一套衣服虽并不值千万那般贵重,但因尧天阁素来治内严谨,大小事宜均需查其缘由,事情办成后双份备录在案,因而水烟口上虽善意答应了,心下并无把握能够寻到。
她方才未曾问及高逐晓要衣由头,也是自觉这由头不足以叫武服处的人信服,真就为她这样一个阁外的人开例。
只是未及预料,她甫一踏进堂所,道明来访之需,那坐班的小弟子便自后院的仓库中,取出来一身时下的鹿茸红绸武服,崭新平整,缎面柔滑,捧在掌心时,那霎凉的触感叫她自那讶异中苏醒,又抬头望了望取衣的人,礼貌谢过,便没有再多说,步履有些匆急地回到水香居。
“姑娘……”她轻唤了一声。
高逐晓见着她回来,手上托了那平日眼熟的武服,眉梢松喜,自圆木椅上站起身来,将那身衣服接了过来。
“多谢你了。”
水烟轻轻点了点头,瞧着她嘴角溢出淡淡的笑,总觉得心上有种莫名的慌乱,像只无头苍蝇般盘旋着,搅得她颇不安宁,便又缓步走上前来,终是又开口问道:
“姑娘,这武服……是有什么用途么?”
“嗯。”
水烟见她只浅嗯一声,似是不愿多说,想是再问也无益,恰此刻又与她那双眸子对视一起,眸光如若春日澄净的翠湖,携裹着满怀柔意吹入她怀,叫她那未曾说出口的,悉尽揉散在这和光之中。
只是同样的和光,映着主厅前院中的那铁白天光,便硬生生被挫得锐利起来。
宋消今日不似往常,披了身素采青山团花纹长袍,面朝众弟子,神色肃正,两手背于身后,视线回环逡巡在众人之间。这阵势亦严整非常,淡云轻涌,万物希声,其下如若万马齐喑。
“兄弟们,姊妹们,今日宋消唤各位前来,乃是有桩极为要紧之事,需托付于你们。”
这队伍原是五行六列二十七人的排阵,而那第六排并未似前面数排般填得齐满,只站了两名弟子,西侧空悬出三个位子。只是此刻,因着高逐晓悄然填补了中心一个,本是应留有两个空位,可她将将站定片刻,却见自西面又走来一名弟子,只是穿着与她和其他弟子都有些不太相同。
由是,那队列便如同凹进一块的四方楼角,但前面宋消正振振叮嘱着,此间弟子俱然凝神专注,尚未有人察觉后排的情况。
“身为尧天阁子弟,大家应当知晓,我阁素来以‘行侠仗义’匡立于江湖之上,与那些里外不一之派不善往来。如今,江湖三大门派成犄角鼎足之势已久,可大徵宗惯行弱肉强食之道,又与当今朝廷勾结,率先坏了朝野分治之约,而即皋门又属见风使舵、唯利至上之流,不可不谓是江湖祸害。”
说着,宋消侧了身子,抬脚自前排中间循着那方队边沿围转去。
“数月以前,大徵宗劫洗我阁佛渡钱庄,即皋门趁此子夜时分偷袭我兵械库,并妄图嫁祸大徵宗,坐收渔翁之利。数日前,我携兄弟前往通济仓敲打一二,即皋门这头便遣人请我去吃酒宴,更是坐实了其猾狡野心。”
高逐晓将头垂得更低些,时不时地微微抬眼斜乜着,希望自己不会被这么发现。而此刻,宋消已然踱步来到了东面第五横排。
“江湖上传言尽以‘天皋’结盟为上策,可我却以为,于此难得之机,绞杀即皋门主杜万皋,将其之力收归我阁,既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又可破除一害,方为上上佳策。诸位可有信心,同我一赴此战?”
众弟子听完此番宣召,浑身上下已是热血沸腾,再闻宋消这肺腑之问,便慨然鼓气,齐声吼道:
“有!”
高逐晓竖耳听察,又见前面所有人都举刀振呼,便也浅浅抬了手臂,因着手中握的是长剑,她并不高举至头顶,而只仿着做了动作,复而又迅速垂下了眼睛,将头微微朝另一侧偏斜去。
那震耳巨声响过,空气里便又恢复了初时那般平寂,只余下宋消的脚步声,一踢一踏,由她目光可及的最远处,款款点点,逐渐往前,直至于她的双足,只余一步之遥。
她能够听到自己的心,咚咚锵锵擂鼓一般剧烈地跳动着。
若是被他发现,登时自其中揪出,她再想要等到这样的机会,不知要到何年何月了。
“你……”
说着,映入眸中的素采前摆微微朝前倾动,那熟悉的桔梗气息几能沁入她的鼻翼。
可就在此刻,方才自西向插入队伍,一直静静立于她左侧的那名弟子,却似难抑地短咳两声,生生将宋消未完全出口的话噎将回去。
“专注精神。”
“是。”她愣了愣,回应道。
只如此短短一句话,不是要她出列,叫她回去,而只是让她专心些。心下虽觉得有些许奇怪,但此刻最关紧的,还是要趁此机会前往即皋门,想办法同许浪师兄见面,复议救出娘亲的事情。又见宋消未再多停留,而是转身往别处巡转,终是松了口气。
即皋山与尧天峰虽同属荆楚地界,但一路上山水相阻,又免不得要涉水乘船,纵是再快的马匹,亦不能够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