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
登时鲜血喷溅,将他的脸染成红色。他仿佛戴上阴间恶鬼的假面,邪邪地笑着,瞧着那老者痛苦而扭曲的面孔,将刀棍重重往下一插,低语道:
“您老了,脑子糊涂了。”
宋千山顿住,视野有一霎模糊,殷红与明黑交织着,方才那种欣然的振奋倏然远逝,他忽的感到无比恶心。
手中的金错刀颤抖不止。
他想要杀人,无比渴望。
难道,真的只有杀戮才能终止杀戮么。
他痛苦地吼啸着,金错刀金芒骤现,发出刺目的光芒。凡是扑上前来的缇骑,无一不被这利刃一刀封喉,趔趄着往后倒去,死得干净利落。如此,只片刻功夫,青云筑前尸体已堆成数座如山小丘,静静地凝望着这荒诞的一切。
疯了似的,宋千山不顾一切地往前冲,随之,他的胳膊、后背、胸膛,乃至双腿上,挂彩无数,但都不能阻滞住他,或者说,不能阻滞他希望至少留住些什么的热切渴望。
“初方!”
距离李元兆所在的檐廊,只剩下百步之遥。宋千山疾奔而去,拼尽全力地唤着他的名字。在这影影绰绰的人流中,李元兆好像忽地颤动一下,圆溜溜的眼睛里不知何时,已雾雨漫山。
以前是你奔向我,现在,换我接住你吧。
莫玉生看着他那狼狈不堪的身影,又仰首望天,仍是淡淡噙笑。
只剩半百步程了。
“宋千山!”蓦地,他听到那个熟悉而温暖的喊声,那业已冰凉的心好似倏然便融化几分。只不过,他没有回头去看,只觉更为焦急。
阿迎也来了,她有广陵散,那初方便有救了。
最后几十步,他几乎是笑着跑过去的。那之间,耳畔好似又响起她的喊声,可他此刻无暇再转首去看了。
十步之遥。
“宋千山!”
“唔……”
宋千山蓦地停住了,目光中重又活过了光。他看到李元兆竟真的朝他跑了过来,并且确定这绝不是梦。
“初方!你没——”
“唔——”
他终于搂住了李元兆,切切实实地。只是李元兆却蓦地抱住他转过了身,如此,他背对着莫玉生他们,终于看见,对面屋瓦上那个手持漆黑雕弓的人。此刻,他缓然将失了羽箭的长弓放下,垂于身前,冷漠地看着其下二人。
李元兆终于没了力气,松开手,瘫倒在宋千山的面前。他那窄小的背脊上,正孤零零地插了一支羽箭,那是金雕的尾羽。
“哇……”李元兆伏在鲜血淋漓的地上,猛地吐出一大口血,似已将他所有的精气悉数耗尽了。那血并不是鲜艳的红色,而是紫中杂黑,浓稠得快要凝固,堪堪将宋千山浸血的衣摆重新染色。
“初方!!!”
宋千山把他搂在怀里,一只手在那支长箭旁边颤抖得不能自已,想要伸手折去,却又唯恐拔了这支箭,也就送了他的命。
“呜呜呜……初方,初方,你听我说……”他几乎崩溃了。
“高天迎!高天迎你在哪!你快……”喉头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快来……救救他……”
泪水自高逐晓的眸中汩汩流下,那时候,她已竭尽全力运了轻功飞往这处来,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李元兆的口微微张了张,似是要说什么,可宋千山将耳朵贴到他的唇上,仍旧什么也没有听到。最后一刻,他只感到有只冰凉的手,碰触到他的眼角,拭去了一滴泪。
万物晦暗,尘世希声。
“不要!我不要你走,你听到了么!你听到了就……就说、说话,好不好?”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装睡的,你骗我的对不对?哈哈哈,你在骗我……”
“不要骗我……”
“求、求你。”
高逐晓赶到时,实际广陵散已驱至半空了,她灌注了所剩所有的真气,看着那颗珠子在李元兆瘦小的身子上散出耀眼的光芒,可无论怎样耀眼,都盖不过他身上那冰冷沉默的阴翳。
“初方!!!”宋千山的泪将身下人的脖颈都淌湿了,绝望的啸叫在整座尧天峰上回环不止,哀转难绝。
“对不起……”他自怨道。
“对不起……”高逐晓低首瞧着他们,同是难过不已,可身周杀戮从未止息,曲静幽和尧天阁众弟子仍在浴血奋战,很快地,便又有一大波缇骑挥枪持盾朝他们冲了过来。
可她实在不忍心将他们拉开,只独自收回广陵散,重新提了迎天剑,为他们守住最后一点时间。
此际,莫玉生与文众早已溜之大吉,躲到一个缇骑重重卫守的安全之处。
文众瞧着宋千山二人,不禁皱了皱眉头,望向旁侧的莫玉生道:“生弟,你这‘逍遥最’已下,依礼来说,吴凉此箭应正中宋千山才是,那孩子怎的还有精气拦阻?”
莫玉生闻言,摇头叹了口气。
“是啊,我研制毒药这么多年,其它毒种或可出些意外,可惟‘逍遥最’这一味,还从未有差……”
文众闻言,继而得意道:“不过这孩子死了,我看倒是比之他宋千山自个儿死了,更叫他难受万倍。”
莫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