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漆狭长的甬道尽头,并不阒寂,仿佛一潭死水的泥淖里,想要挣扎出鲜活的心。
叮叮,叮叮……
起初于外,只能够听到锁链节环的碰撞声,时而如绳索般收紧,金石难移,时而又似断珠般迸裂开来,掷地有声。明明是诏狱,却修整得格外明亮,人穿行于壁笼之间,好似观赏一件件业已成器的玩物。听着他们的呻|吟于这石壁之间回响,抚掌称笑。
“……混蛋,畜生,猪狗、不如的东西……”
赵翩跹被锁在最亮堂的一间笼里,这里光洁太过,甚而连地面都是用玛瑙红莲花纹的地砖铺就,远远看去,真如同业火灼灼燃烧。四周铁壁之上,又各悬了两只红灯笼。灯身于这壶中天地间显得浓艳如斯,一时不知是叫地砖映照的,还是本就以鲜血所染就。
她已被锁在此处两日,滴水未进,发丝凌乱地张扬在耳畔,又顺着肩角垂落至胸前,时而随她的咒骂猛然摆动。两只手腕皆被沉沉的玄铁环铐住,吊悬于身后的刑柱上。腰上缀着一把手掌大的金锁,自锁头处系了条纤细的银链,直往下垂至脚踝,又自两足间穿过,同缚在刑柱底端。
“畜生!有本事……有本事出来,跟本小姐单挑!缩头乌龟,王八蛋……”
赵翩跹肩头的伤口早已结痂,那处暗红于这红光折映中,透出几分诡异的鲜亮。她每每挣扎,都会牵动这处伤口,自其上引来锥心痛楚,可她不甘心。
这偌大的庭狱里,便是连囚犯都隔得远远的,她身边数米之内,竟连一人也无,不知是有意安排,还是整修过的结果。只有每日巡回的两个狱差,不时地会过来转悠。这狱中闲来无事,这处还算是有些人气,虽然是另一种人气就是了,可也多少能够解解闷。
第三日,他们仍如往常巡视那般行至此处。一个狱差探头往里瞧了一眼,问身侧那人:“哎,你说这娘儿们整日骂来骂去,究竟骂的是谁啊?”
另一个狱差嘿嘿笑了笑,伸出一根手指往上捣着,语气中幸灾乐祸:“还能是谁?谁把她弄到这儿来的,就骂谁呗!那当然是三……”
“三皇子!”说着,问起话头的狱差面色骤然惊恐,尊起这名号来,浑身竟是战栗不止,膝盖一软便跪在了地上,嘴唇抖得筛糠似的。这番表现引得另一狱差哈哈直笑,蔑道:
“只是提个名讳就将你吓成这幅鬼样子,这要是正主来了,你还不得吓得昏过去了?”
可跪在地上的狱差却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登时以头抢地,“小人拜见三皇子,三皇子万、万安……”
“什么?三、三……”那调笑的狱差此刻方才意识到什么,双腿抖得比他更厉害,甚而连头都未及扭过去,就登时吓得双眼一昏,生生晕死过去。
刘抑于半截黑暗中走出,此刻整个人俱浴在狱灯笼罩下,面色却依旧阴沉如罗刹。他甚至不曾瞧过那两名狱卒,便抬了脚径直往前走去,身上的玄青金线绣文蟒长袍于其间细碎闪光,仿佛那只四爪巨蟒下一刻便要自其上穿出,将人活活绞碎。
他甫然进了审讯室,身后便有人走上来,将方才那两名狱差拖了出去,一声不响地没入黑暗角落。
赵翩跹听见声响,抬头去看,见到来人,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宛如一柄带刺的利刃直入肺腑。刘抑两手并于身后,目光于四壁逡巡一回,而后又落到赵翩跹身上,微微笑道:
“此处布置得光亮,倒像是……”说着,他有意地顿了顿,抬脚往前上了几步,站在赵翩跹的身前。她用力地往前挣着,可腰身被金锁箍着,究竟没什么作用。刘抑往前倾身,侧颊将将擦过她的耳垂,又缓缓往近处贴去,呼吸声于她的耳膜上刮擦。
她能够清楚地听到他的轻笑,讥刺自耳畔流遍全身。
“倒像是……”刘抑故意压低了声音,只余虚空气流自喉间穿过,“新婚之夜的,洞房……”
赵翩跹闻言,蓦然转过头来,张嘴便要往刘抑脸上去咬,却又叫他登时躲开,往后撤远了去,脸上的笑意更浓几分。
“下流!无耻!”赵翩跹挣着锁链,链节于红光中闪着粼粼的碎芒,重又发出叮叮的声响。
刘抑转身,伸手撩了衣袍,坐在刑柱正前方尺远处的八仙椅上,两腿随意地张开着,撑着脑袋好整以暇道:“你若是喜欢,本王还可以更无耻,更下流些。”
赵翩跹一尾燕眉凛然,“呸”了一声道:“你要是敢乱来,本小姐便是死了也不会让你得逞!”
刘抑闻言挑眉:“死?本王好容易将你捉住,如何能舍得你死了?便是你不珍重自己的性命,本王也是会心疼的。再说了……”这时,审讯室的铁门被打开,门外走进来一个着黑色窄袖长袍的男人,打断了刘抑的话。
只见他走进来,单膝跪在刘抑身前,附耳同他悄声说了些什么。起先时,他面色平静无波,唇角挂着一丝得意的邪笑,可过了片刻,那黑衣男子似禀报完毕,还未等刘抑发话,头已自觉地往地上叩去,磕出一声沉闷的响,毫无感情道:
“属下无能,请三皇子责罚!”
“既知道自己无能,应是不需本王再多说什么了吧。滚出去,别将这儿弄脏了。”刘抑仍在笑着,却如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