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徵弟子很快地便发现,这场火,他们扑无尽处。主要着火点乃宗内粮仓、兵械库与歇宿的寮房,论之哪样皆乃重中之重,更要紧的,纵火之人似极为熟悉大徵布造,每每打了水井的庭园,皆是自门廊处烧起,烟熏火燎,人根本难以进去,更不提打水。
赵禀竹虽暂客大徵,见此情状,目色亦不由凝重,一面竭力指挥着宗内弟子,令其尽可能有序地灭火,另一面则迅速遣人前往昭阳峰去,将此消息禀告吴凉。
后|庭已全不能看,他自西向东遍历而来,少见地惊慌失措写在脸上,现下局势已非他一人可控的了。不过,他或许还可以为此再做最后一把努力。
只身来到前后院相接的穿堂一处,他声嘶力竭地吼道:“众弟子听令!宗在人在,宗亡人亡,誓死守住大徵!如有隙机匿逃者,杀无赦!!”话毕,他陡然自袖中抽出那支翠绿竹笛,朝着抄手游廊处一身挂褡裢的弟子扬长掷去,那竹笛便登时贯穿了其胸膛,他似是还不曾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双目瞪得浑圆,而后斜斜摔倒在身侧的火堆之中,生生烧成灰烬。
其间,有同在逃窜的弟子见此情状,两股战战者有之,亦有诸多弟子闻言振奋不已,挥拳齐声道:“誓与大徵同生死,誓与大徵共存亡!”只是不论哪样,皆于片刻功夫隐入尘烟,悉数不能看清了。
赵禀竹往外移走至花厅,不觉顿足片刻,瞧着满园春色殆尽于熊熊烈火之中,心内觉得惋惜。这是这短暂停留的片刻里,耳畔兀地响起一个幽荡的声音:
“赵楼主这是要往哪去?”
原是火大燎原,耳边尽哔啵炸响之声,不知怎的有种特异的美感,令赵禀竹沉浸其中。此刻这问声递至,又着实将他惊了一跳,转过身来,却见袁明正抱臂于胸前,上下打量着他,却又镇定得出奇。
“哦,原来是袁首领……”他笑了笑道。“这不,宗中失火,赵某还得排布弟子灭火。”
袁明闻言,声音霎时冷若寒冰。
“怕是失火为真,灭火是假,贼喊捉贼吧。”
赵禀竹的笑意此刻亦被这缕寒意凝于唇畔,又颇为从容地伸手,将身上的黑灰掸净,复而抬起头来道:“赵某不明白袁首领是什么意思,只知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为失道者开脱罪名、扫平疆土,不是我赵禀竹的作风。”
“你是从什么时候投向他们的?”袁明问道。其实此前,他已隐隐约约觉出某些不对,觉此人城府颇深,只是又看不清楚,可他原本也不愿牵扯甚多麻烦,故而并未究底,如今看来,他所料确实不错。
赵禀竹的眸中火光熠熠,顿首一笑。
“如果袁首领是问我何时投诚了高逐晓,那赵某无可奉告。不过我确实改变了主意,自尧天一战时起。”
“自始至终,我所为的,只有自己。于东于西,我赵禀竹都瞧不起……”
待宋千山发现赵禀竹所在时,却见上空悬留了一架巨大的竹蜻蜓,赵禀竹纵身一跃登上,已升高至阁顶处。四周嘈杂无际,他来不及再道谢,便只得仰首同其拱了个揖。
再转首,看到袁明,却见他朝自己挥了挥手,仍是面若磐石,无甚生气般道:“他根本不在乎这点谢意。”说罢,似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宋千山一眼,便迈开步子,径直往宗门处去。
宋千山听见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太过无趣,不如终醉南山,但使愿无违。
陈浩昇听了宋千山的话,带着谒金门的兄弟们便往昭阳峰这面赶来。可哪知方到山脚,就见密林中簌簌掉落许多黑东东,定睛一看,知道那是大徵布设的埋伏。
他嘿嘿一笑,伸出拇指于唇上一抹,目光晶亮如莹,豪声道:“方才在你们老巢,爷我都没来得及疏落疏落筋骨,手里的刀都渴了,多少得宰几个解解渴不是!”
话毕,他已挥刀上前,飒沓流星地砍将上去。大徵弟子暗伏此处者约有大半,依着宗主之令,于山道两侧死死守住,这样的战术虽然保守了些,可着实好用。任凭谒金门如何挑衅,那堵人身所构筑的墙面眼可见地却越来越厚。
可就在这时,陈浩昇忽闻身后一道清亮的声音传至,还未及扭头去看,肩角便骤然一沉,有什么东西自他的肩上踩过,纷飞往前而去。
他此际才反应过来,那人说的是:
“陈兄,借你肩膀一用!”
见着眼前女子健步而进,恍如马踏飞燕般轻盈恣肆,虽是被人踩了一脚,可身上的劲儿似乎反倒更足了些。沧海波澜汹涌,几只小舟或不能蹈平风浪,可蝴蝶却能以振翼之力掀得巨浪。
陈浩昇看着赵翩跹逐渐隐去的身影,蓦地有些羡慕。
能飞就是好。
“噼——”
双剑相撞一起,发出尖锐的碰击声。薄刃如若冰挂般晶莹,却比之后者坚韧数百倍,将吴凉与高逐晓的面容投映其上,随着天光日影,参差徘徊,时而你在上,时而他在上。
若非中间剑器隔档,将他们二人分开,否则如此情势,倒是眼鼻相近,口耳观心。
吴凉盯视着她的眼睛,幽幽道:“其实有时候,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高逐晓的视线却在崖际的无心刀上逡巡过,后又抬眸,见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