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面踱来。太阳完全落下山去,天幕好像在转眼间由明入暗,刀周团旋的绿色荧光更显,如同形貌无定的魑魅。
“站住!”赵翩跹转身喊道,她心内此际已有些慌乱,但还是强迫自己镇静下来,“你再敢上前一步,别怪本小姐不客气!”
吴凉闻言,径自讪笑,微微抬了眸子,幽幽道:“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
赵翩跹忽觉身后凉风骤起,扭头一瞬,刘谡已腾身至半空中,两臂紧并,肘节仿佛两只丰圆的棒槌,正狠狠朝她击将过来。她慌忙抬剑格挡,可对方来势汹汹,一招接过,她竭尽全力将真气灌注于双足,如此仍被逼退数武之远,地上留下两道坑痕,最深处甚至没过了脚踝。
还剩下最后三寸了。
只要再凿最后一剑,高逐晓就能将半个身子送上崖头,一条腿虽用不上力气,也能用上半身将其带上来。只要能上来,事情就还会有转机。
明月如钩,淡淡的银辉洒在青崖间,将她腿上汩汩漫溢的鲜血镀上一层冷色。伤口几乎痛到令她麻木,她咬了咬牙,将迎天剑自崖间拔出,几颗碎石顺着峭壁滚落,而后坠入深不见底的黑蒙,了无生息。
这时,崖头忽地响起脚步声,再然后,高逐晓便重又看到那个再熟悉不过的面容,却没有立时将迎天剑插上峰顶,只暗自在手心里握得更紧。
“师姐,要我帮忙么?”吴凉缓缓蹲下身来,低头打量着她,问道。可他手里那把无心刀,却正不偏不倚地插在她按于崖头的指缝之间。
高逐晓吃力地仰起头,面色已因失血和脱力而变得苍白无比,却仍旧竭力笑着,仿佛一朵绽放于深沟野壑里的望日葵,咬牙道:“不必了。”
吴凉听了,仍是没什么表情,只伸手握住身前的刀柄,将那锋刃微微地旋转了方向。如此,高逐晓的手便如同案板上的鱼肉,只要他稍许压下刀刃,那原本落红的雪夷中,便会盛放出艳丽的梅朵。
“我既为师弟,总归是要送师姐最后一程。你因我而死,往后上了黄泉路,便能够永远永远地记住我,再也不会忘记了……呵呵……”他笑得猖狂而绝望,好像他要戕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他半生走来唯一不曾磨灭的念想。
只可惜,她早就忘了。
高逐晓见他已动了刀,眉眼一弯,唇角勾勒出这月色中最后一抹笑。
就算记起又能如何,他早就变了。
“不必了。”她还是这样说。说完,便毫不留情地松开了按挂于崖际的那只手。
那手抽离得太快,快到他来不及看清,来不及捉住,即便他的手已经往前伸去,却依旧扑空,再收回胸前缓缓展开,里面唯余此夜皎洁的月光。如此黯淡。
“不要!!!”赵翩跹喊道,似是太过用力,甚而将眼泪都扯带出来。
吴凉似在这声哭喊之中回过神,重又提了刀站起身,往崖下看去。此际夜色漆黑,除过山间月能够笼罩到的地方,什么也看不清了。偶尔有几声猿啼掠过,更给崖下增添些许诡谲与凄凉。
一切都结束了。
他转过身去,却见赵翩跹正持长铗往这处奔来,毫不顾忌身后刘谡的放招。哪怕要生生受住一回金刚甲的撞击,她仍是要往前冲。真是愚蠢又可笑。
只是正当刘谡为聚力而跳到半空,就要顶撞向前面的赵翩跹时,却忽觉当头一棒自头顶打落,锐响回荡在整个山崖。他原毫无防备,况这一击又来得分外实在,他身子剧烈一震,便如一只被打头的老龟般灰溜溜地滚落在地,缩成一个壳子。
得亏他素日练的乃是金刚甲,若习的是其它路数门道,此刻估计已经脑浆迸裂、神志不清了。
如此再无后顾之忧,赵翩跹使一招“月下蝶影”,剑气便如蝴蝶般四散开来,将吴凉所在之处凿出一口大坑,逼得他慌着躲开了。
之后,赵翩跹却并未再起攻击,而再往崖边跑去,跪坐在那处,探头去找。可泪水总禁不住从眼眶中落下,模糊了她的眼睛,双手却并不腾开去抹,只颤抖着死死抠住崖角,哽咽呼喊:
“高天迎,你别躲着,快给、本小姐出来啊……”
“听见了没有!你还欠着本小姐一个人情,在没还清楚之前,我不准你就这么、这么……”
剩下两个字,她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霎时,天地之间唯余明月高悬,静静地见证着人世之悲欢离合,冷冷地洒落它无声的悲悯,包容万物无尽的叹息。
“你说阿迎……”
良久,身后一人兀地开口,语气虽平,却又似暴风雨来临之前的镜湖,有着滔天覆地的潜力。
“她死了!这件事有那么难承认么!”吴凉伸手指向山崖,大声吼道,而后又骤然转向崖畔的赵翩跹,再移转到对过的宋千山身上,面色时而诡笑,时而阴翳。
“都是因为你,还有你……因为你们所有人,师姐她才记不得我。不过,她终于还是因为我而死去,这不是皆大欢喜么。”
宋千山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悲恸,眼前忽地掠过无数温意的情景。
他看到曲静幽立在青云筑门前,侧过身来朝他微笑,夸他是日的刀法又精进不少。他看到任务归来之时,被挤搡淹没在众弟子之间的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