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绝不会被轻易抹去的!
他只要记得这一点,就足够了!
最后,连星选择离开了潼河关,这个并没有她的地方。走到关卡外,他又回头看了一眼车水马龙,极尽纷扰,极尽喧哗,便毫不犹豫的收回目光,再度翻身上马,返回了建康城。
回去的路上,他这样想,人可以买醉,但不能沉醉,他浪费的时间已经太多了,那些虚度的光阴,不能追回,不能展望,便让它逐风而去吧。
少年还小,尽管日夜如梭,尽管前路漫漫,尽管风雪载身,尽管荆棘遍地,但总有新的征程等他踏足,等着他纵马横渡,轻狂试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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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匆匆,转眼十年的光阴,如流水沙砾从指尖流走。
洛无双坐在路旁的一家茶肆中,听梨花台上的说书人,一尺惊堂木,有棱有角,有顿有挫,一卷不烂舌,滔滔不绝,口若悬河。
最近这间茶肆最卖座的是一位少年将军的成长之路,故事的一开始,说的是一段鲜衣怒马,年少轻狂,说那是整个建康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一名恶棍,一方霸王。
人们看尽冷暖,说罢红尘,跻身于十年茫茫人间事,陪那位少年,自负意气,除却风流,不记谁家;直到鸿北去,日西匿,直到春华落尽,乱愁如织,少年长大了……他几经周折,人生辗转,纵一匹快马,提一杆银枪,苦战沙场,斩尽宵小,终成一代将才。
说书人弹指一挥袖,至于此,三言两语,万事俱休,满堂喝彩。
说书人的故事讲完了,宾客散去,茶水微凉,洛无双也随着人流走出了茶肆。十年之后,她再次踏足建康,旧地重游,满眼都是浮光掠影,走马观花,是一见倾心,再见钟情,少年少女们在烟火下追逐,在星云下奔跑,又停了停脚步在夜色中回眸,笑着招一招手,等候彼此,帮扶彼此。
洛无双一路走一路看,就像当年离开时的那样,将东府城,西州城,建康城,一切风土人情,世俗之见,千种情态,百态人生,还有各种垂暮或还年青的陌生人的面孔,纷纷收拢入眼中;不禁心生感慨,想人间十年,流云逸散,光景非常,好像在不知不觉中,就已经有了无数的变化。
现在回望,乌衣巷口,江上城郭,青芜河畔,朱雀桥头,络绎不绝的车马,匆匆忙忙的过路人赶路人,一切看似如昔如昨,但又好像与当年不同了,想必也是真的有所不同了,只剩下心事无限,只剩下岁月悠悠。
洛无双漫不经意的走走逛逛,在与一驾华盖宝车擦身而过的时候,有人喝停了马车,忽然掀开车帘跳了下来,在长街上拉住她的手,激动不已的说:“姑娘,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洛无双不由停住了脚步,撞入他宛如波涛汹涌般的眼眸,一时无言,也只有无言。
世事匆匆,当初的贺家五少爷,那个风流不羁,不事边幅,总是大口地喝酒,大笑着说话的混世魔王,褪去了少时的青涩,看起来也沉着老练了许多。
马车惊停,车内的妻儿挽起帘子,一脸惊讶的看着他们。
贺兰章如此笃定的说着,望着面前的容颜,忽然间泪如雨下:“我一定在哪儿见过你。”
洛无双静静地望着他的眼睛,还未来得及说话,马车内先传来一声试探的童声,怯怯弱弱地喊:“爹爹……”
少妇立刻一脸紧张的捂住了孩子的嘴,又将帘子匆匆地打下,似乎不想误了丈夫的事。
贺兰章只是看着她的眼睛,不觉中已经泪流满面了,“我见过你的,可是……你对我还有印象吗?”
洛无双沉默着与他对视了几息,摇了摇头说:“是嘛,那或许是你记错了呢?”
两两相望,贺兰章几度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选择松开了手,他颤抖着声音说,“造次了姑娘,是我失礼了。”
就像当年他送她离开建康的时候,那一场爱而不得的告别,是未尽的话语,却彼此心知肚明,是抬起又放下的手,最后只是笑着拭了拭泪。
贺兰章又重新登上了马车,唤人驱车,马车渐行渐远,再不逗留,洛无双也没有回望,就像他们的人生轨迹,交错又分离,再也不回头。
她本就是一个无心中闯入的异乡人,是一个根本就不属于他们这个世界的人啊。既然迟早要走,何必留下过多的羁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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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今日,是连文柏第三个儿子的周岁宴,洛无双在路上闲逛时,偶然得知了此事,心中有诸多好奇,便去连府悄悄瞧了一眼。
门外的鞭炮齐鸣,一身富态的孟芙蓉正陪在连文柏的身边见客,两个人都是一脸的喜气洋洋,对每一个前来贺喜的人道谢寒暄。不出意料,她果然还是如愿以偿,成了连家的当家娘子,这本也是属于她的姻缘。
洛无双见状笑了笑,又混在宾客中,去府上走了一圈,无意中却看见正站在厅堂内的老夫人,望着大孙子一家幸福美满的背影,却悄悄别过头去,提袖拭了拭眼角的泪。
嬷嬷立刻劝道:“老夫人可要当心身体啊。”
满头白发的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叹息道,“我知道,我知道。”顿了顿又抬头望了望天,忧心忡忡道,“腊月里天寒,这么冷的天,家家户户都躲在屋里烤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