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坡下清军越走越近,躲在草丛中的朱慈煊,迅速看清了四人的模样。 “好么,原来这四个清虏,皆是满人军士呢。”朱慈煊心下暗道。 在满州清军里,军中的士兵,大略可分为三个等级,即跟役、步甲、马甲。 以普通的满州男性为例,他们从十岁开始,每三年参加一次考试,进行分类选拔。初步达标者便为跟役,再上一层是步甲兵,再后面便是马甲兵。而在马甲之上者,则为拨什库,以马甲内的优胜者选任,汉人称其为领催。 另外,还有更精锐之士,则被选为白摆牙喇兵,俗称白甲兵。这类兵种,后来演变成满清的护军营军士,在八旗之中,乃是数量稀少却最为精锐能战的军士。要知道哪怕是鞑子皇帝的亲随白甲兵,也不过数百名而已。 朱慈煊看到,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名年轻的跟役。 他身穿一件十分普通的半身对襟棉衣,没有着甲,戴着一顶小小的毡布凉帽,两条细碎如鼠尾的小辫子,从帽后垂了下来,被雨水淋得紧贴头颅。他的手中,持着一柄寻常的顺刀,一路拔打着灌木与草从前进。 朱慈煊知道,这种跟役,基本都是刚招入伍的年轻士卒,他们年纪最轻,在清军中地位亦是最低,属于一种见习新兵性质的存在,基本上谁都能够使唤并欺负他们。 现在这支四人组的清军队伍中,这名体力最差战斗经验最为不足的年轻跟役,之所以还能走在队伍最前,不是因为他身体健壮体力超群,而是因为他的盔甲最薄最轻,手中又仅有一把一斤来重的顺刀,所以负重最小消耗也最轻。故一路在雨中追击过来后,相比那些盔甲与武器俱是沉重不堪的马甲兵与步甲兵,他消耗的体力反而最小,因此,这名年轻的跟役,理所当然地被安排为队伍的探路者。 紧随其后的,则是两名步甲兵。 两人皆身穿打着大大的铜泡柳钉的蓝色棉甲,头戴普通无缨铁盔。他们一人手持粗长的朴刀,一人握着一柄厚背军镰,一路拔打着灌木枝杈,跟行而来。 队伍最后面的,是一名马甲兵。 他身穿一件深蓝色的涂漆精钢亮甲,头戴黑色铜钉暗盔,盔上高高插着一挂墨缨,背上有火炎边旗一杆,这是用来引路的标志物件。此人手持一柄闪亮硕大的精钢虎枪,面目狰狞凶狠,在这支小队伍中,这个装备最好也最沉重的家伙,自然成为了殿后之人。 朱慈煊暗想,这名马甲兵装备最为精良,又有标旗插背,极可能是一名拔什库,应该就是这四人小组的头目了。 不过,朱慈煊脸上虽不动声色,心下却是暗暗揪紧。 自己与王从敬二人,皆是十分疲累,又赤手空拳全无武器,想对付一名拔什库、二名步甲兵,以及一名跟役,这胜率何其微小。 只是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然而就在这时,向着高坡行进的四名清兵,却开始又发生了变化。 朱慈煊看到,队伍最后面的那名拔什库,似乎喊了一句满语。 具体什么内容,他听不懂也听不清。只不过,这拔什库一喊完,便自行在一块突出的石头上坐下。前面的两名步甲兵也各自寻了个坐处儿,放下武器撒开双脚坐下,一个劲地喘着粗气。 只有那名跟役,先是愣了一下,便兀自低着头,继续向着高坡探查而去。 见得这般变化,朱慈煊先是一愣,然后心下便狂喜不已。 他可以猜到,那拔什库到底是说了啥话。 此人应是觉得,这高坡如此难爬,那两名疲惫至极的少年,应该不会再拼力爬上去了。所以,他安排这名体力尚好又地位最低的跟役,上坡去例行公事般地检查一番就行了。至于他与另外两名步甲兵,因为体力消耗太大,干脆就地休息一下,等着这名年轻跟役探查回来,再一同去他处寻找。 敌人这个决策,对于朱慈煊来说,可谓是天赐良机。 他那冷厉的目光,已如恶狼一般,牢牢锁定在最前头的那名跟役身上。 他最先要动手除掉的人,就是这个跟役。 朱慈煊用肘轻轻碰了下一旁的王从敬,然后朝着那名清军跟役,努了努嘴。 见朱慈煊打算先拿这个跟役下手,王从敬立即点了点头。 年青跟役向着山坡方向,一路拔开树杈与草丛,缓缓前行。他气喘吁吁,满面厌烦,不时地用手抹着满面雨水,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上山爬坡,道路却是愈发难行。这名年轻的跟役虽然体力尚足,却也是累得不行,步履愈发沉重艰难。 渐渐地,他与后面这三人的距离,已然拉长至了有两百余步之远,几乎消失在了他们的目视范围。 而这时的他,与躲在石头后面的朱慈煊与王从敬二人,则仅有数步之遥! 不过,因为疲累与厌倦,再加上恶劣不堪的环境,让这名跟役在这例行公事般地查找中,处于一种完全心不在焉的状态。越过这块大石时,他随意地在石头边的草丛中拔了两下,算是探查完事,根本就没有发现,朱慈煊与王从敬二人,已然如两只沉默出击的蜥蜴,分别趴在他的左右两侧的灌木丛中。 朱慈煊从草丛中伸出手,向对面的王从敬,轻轻挥了挥。 王从敬一咬牙,用力扔出握在手中的一块石头,朝这名跟役用力砸去。 卟的一声轻响,这块抛扔出去的石头,正好砸在这名跟役肩膀上。 原本就又惊又累的跟役,被这块突如其来的石头砸中,顿是浑身一颤,下意识地转身朝向王从敬的位置。 机会来了! 说是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