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何苦衷?”朱慈凝视着他沮丧的面孔。 刘震苦笑道:“先前,家父尚在之时,因与李晋王关系颇好,故两军向是合在一处,有事皆是一齐行动。而自家父殁后,虽然晋王待在下尚可,但其儿子李嗣兴以及部将马思良等人,俱是心胸狭窄之徒,他们暗中排挤在下,甚至于想趁在下年幼欠缺统制力之时,将家父留下的这点兵马给一举吞并。他们这般苟且行径,在下实是气愤不已。” “那他们这般行径,晋王知否?” “在下当然已向李晋王禀报过。”刘震急急言道:“只不过,晋王诸事繁杂,军务缠身,却也难管这般事情。只不过将他们斥责了一番,要其行为收敛,务必好生待我之类。但其子李嗣兴与马思良等人,却是阳奉阴违,反而趁李定国无暇多顾之机,大肆拉拢收买在下的部将兵卒,结果一年多下来,在下原有兵马的一大半,已尽归其所有。故在下十分无奈,只得向李晋王提出,为避免与李嗣兴等人的矛盾,宁愿分兵离开,自为基业。” “此时,晋王因为操劳生病,对军中诸事日渐疏惫,后见在下辞意坚决,他亦不好阻拦,只得放在下与残余部众离开景线。我等一路辗转,四下流离,终于在又折损了许多部众与家属后,才得到这关索岭处,暂时得以存身立命,至今已有一年有余。” 说到这里,刘震竟又苦笑起来:“不过,因为余部兵马太少,又局隅于这穷山僻壤之中,只得在此勉强苟且偷生,度得一日是一日罢了。因为我部势力太小,清虏却也懒得派兵来剿,这才让我等一直存延至今。而现在,因为先帝被害,太子殿下不知所踪,在下心灰意懒,才不得已率部降清。但现在,太子殿下既已平安归来,又对在下如此看重,在下自愿全力效忠,断不会再起投清之念,但于,若是要从太子殿下所说,让在下去重投李晋王。余之心中,想到过去诸般不快之事,实是不愿相从。” 听得刘震这话,帐中顿是一片静默。 一旁的王从敬、许冠以及黎维祚三人,则用一种彷徨的目光望向朱慈煊。 坐得偏远一些的邓凯师徒,则是低着头没有说话,看不清他们的表情。 却见朱慈煊面容十分平静,他端起酒壶,给数人的酒杯尽是斟满,便先将自己面前的这杯酒,一饮而尽。 然后,他缓缓对刘震言道:“刘世子,你可是担心,此番重去投靠晋王,会再度被李嗣兴及其手下部将,将你这支视为存身立命之根本的兵马,给拉拢吞并了么?” 听得此话,刘震心头一颤。 他没想到朱慈煊的话,说得如此直接,倒是把自己心下最关切与担忧的事情,给一下子全部说了出来。 刘震微微一叹,冲着朱慈煊轻轻点了点头。 “殿下说得是,在下确是最为担忧此事。所以,在下虽然在此艰难盘桓,甚至宁愿去投靠清虏,也不愿去与李晋王之部重新汇合,去再受那个窝囊气。个中苦衷,还望太子殿下见谅。” 朱慈煊直直地看着他,低低地说了一句:“世子,孤想问你一句话。” “哦,殿下要问在下什么?” “你信任孤吗?” 朱慈煊这句简短的问话,令刘震又是为之一怔。 他立刻点头如捣蒜,对朱慈煊大声回道:“殿下这是哪里话!您亲来此处,劝在下反正归明,又对在下如此看重,在下能为太子殿下效力,自是全心全意,绝无二心!” “那好。那孤在这里说一句,孤可以向你保证,此番前去南边与李晋王汇合,必定会尽孤之力,保全你之部众绝不会受李晋王手下的干扰与破坏。若有人心存歹意,想要排挤你,吞并你,那他们就要好好考虑一下,能不能先过孤这一关!” 朱慈煊这番话,说得沉稳而有力,脸上的表情更是十分坚毅。 刘震神情一动,眉头却依旧是紧皱纠结。 见刘震这副表情,朱慈煊继续道:“刘世子,孤知道,你对孤的话语,心下多存疑虑。孤现在说得在多,在你看来,亦是凭空言语,不足为信。但孤想跟你说,不管你信与不信,孤都会力践所诺。” “更何况,现在局面如此艰危,你与一众手下,就算想要继续留在关索岭,亦是躲不过几天了。到时清军大举来攻,这数百兵马,立将有全军覆灭之危!孤在这里,可与你再交个底,此番南去,若是孤不得实现承诺,不能让你与部众继续保持独立,那你也可立即离开,自谋出路,孤断然不会加以阻拦。” 朱慈煊的这番话,说得坦荡又真切,令刘震又羞又惭。 他站起身来,向朱慈煊拱手抱拳,大声道:“殿下一片真心,在下如何会不明白。更何况,在下已说过,从今之后,定当追随殿下,任效驱驰,又如何还会对殿下心存怀疑或不满。这亲吧,在下愿把手下兵马尽数交予太子,任由您来调度安排。而在下本人,亦是全由殿下指挥驱使,纵是上刀山下火海,亦在所不惜。” 他一语说完,端起面前的酒杯,向朱慈煊与王从敬二人略略一敬,便一仰脖,一饮而尽。 刘震的这番表态,朱慈煊十分满意。 他站起身来,复给刘震与自己斟满,朗声道:“好,既如此,那孤也不多说废话。这一两天,就让全军做好准备,各家打包好行李物品,准备好后,便立即离开。” 刘震一声轻叹,却摇头道:“殿下,在下明白你急切想走之意。但只怕,现在我军就是想要立即离开,都是极难。” 朱慈煊闻声一怔:“这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