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宅西院。
众人陆续走出院子,走在最后的是秦萧和三少爷。
三少爷哭得眼睛红肿,鼻头通红,秦萧看着他,低声说了一句:“三少爷节哀。”
三少爷恨恨问道:“我爹为何没来?”
秦萧嘴唇轻抿,没回答。
三少爷却明白了:“他就是怕死对不对?他怕我娘传给他,所以他连最后一面都不愿意见!”
趴在屋檐上的宋予无奈摇头,心说这人还是太年轻,不知人性本就如此。
正是因为死亡是必然的,所以人们才会在死亡来临之前感到害怕。
人之常情嘛。
宋予倒是可以理解那位富商的做法。
毕竟人都死了,也没必要冒险过来搭上一条命。
不过刚才那些人头上脸上手上都包的严严实实,显然是知道这咳疾是具有传染性的,这三少爷是死者的亲儿子倒是可以理解,为什么秦萧也没有蒙面?
难道他也不怕被传染?
三少爷声音里带着哭腔:“秦先生,我娘的后事就交给你来办了,一定要让她风风光光的走。”
秦萧颔首:“是,三少爷。”
三少爷走了,秦萧转头吩咐周围的下人,有条不紊的安排三姨娘的后事。
交代完所有的事,秦萧抬头看向屋檐,恰好对上宋予的目光。
她冲他笑了一下,扬了扬下巴,转身跳进黑暗。
秦萧回到自己的住处,没进门,环顾四周,不见宋予。
他走进卧房,刚刚转身锁门,身后一阵疾风袭来,他的脖子前边架上了一把刀。
一把杀猪刀。
“你睁开眼好好给我看看,你家杀猪刀长这样啊?”宋予撇嘴,眼珠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秦萧走到床边蹲下,当真摸出一把杀猪刀来,形状跟宋予手里那把,简直一模一样。
片刻后,宋予一手一把刀,左看右看,经过比对,还真是。
她又翻了个白眼,嘀咕道:“这铸金匠什么审美,竟然跟人杀猪刀撞款了,我去。”
秦萧坐在桌边,唇角带笑,慢慢悠悠给自己倒上一杯热茶,小口地抿。
宋予看了一会,扬手将那把杀猪刀扔到桌上,顿时发出哐当一声。
她急火火地坐到桌对面,欲言又止,伸手抓住茶壶,也给自己倒了杯热茶。
她喝茶的时候,秦萧忽然开了口:“姑娘方才说的铸金匠,可是锻造那把刀的人?”
宋予点了点头,一口闷了这茶,将茶杯往桌上用力一放:“许粤,我的忍耐是有限的。”
每次听到这名字,秦萧都有种奇怪的感觉,该说是厌烦还是别的,他说不好,只是每一次听到这名字从宋予口中说出,总是会让他觉得怪异。
宋予眼睛看着的人分明是他,但叫出名字的那一刻,却好像在通过他看别的什么人。
他心头不太舒服,又一次强调:“宋姑娘,我叫秦萧。”
“行,”宋予蹭的站起来,“算你厉害。”
秦萧见她要走,立即起身,匆匆上前挡在了门口。
宋予冷哼一声:“既然你不是许粤,那就别拦我。”
“起开。”
宋予认真严肃的时候不怒自威,跟秦萧初见她时,完全是两个样子。
宋予抬脚便走,秦萧同时往后退了半步,后背贴紧门板:“宋姑娘,容我再想想。”
宋予眉头一皱。
秦萧那话,说的十分委屈,好像宋予是什么逼迫娘家女子下海的地痞恶霸似的。
宋予心说,呸,还宋姑娘?
她憋不住笑了:“行吧,那就给你两天时间,好好想啊。”
说完,抬手拍了拍秦萧肩头,将人推到一旁。
宋予正要开门出去,却听身旁传来更委屈的语气:“再宽限点。”
她的嘴角立刻垮了,回头瞧他,声音冷了半分:“几天?”
秦萧低着头,沉吟片刻,遂才抬头看来,眉眼柔和,唇角带笑,仿佛是卸下了所有防备的笑容,看的宋予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唾沫。
“啧。”她慢慢咬住了下唇,面色阴沉,总觉得这人接下来要说的,不会是什么好话。
果不其然,秦萧笑着同她说:“宽限到在下想起来的那一日,如何?”
眼前这名女子,他今日分明是第一次见,却不知为何,莫名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起初,他以为是因为那场梦,可就在刚刚,他突然意识到宋予就要离开,且再也不会回来的时候,他没由来的觉得恐慌。
秦萧不知这恐慌从何而来,但他就是深刻感受到了。
这世上,恐怕也只有他一人,亲眼见到了梦中之人吧?
如此奇遇,仿佛是他这平淡无奇的一生中,遇到的唯一一件算得上稀罕的大事。
所以他才想拦住她,况且一名女子,晚上独自在外也危险。
秦萧说这话时,认真地看着宋予的眼睛,很快,那温柔的笑容僵在脸上,转而被痛苦替代。
宋予出手果断,根本没给他思考的机会,上来就是一拳直中他腹腔。
秦萧闷哼一声,后背抵着门板弯下腰去,一口气还没缓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