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郊别院的蜜桃正熟透,千里山空气里弥漫着水果的香甜。
马车在别院大门前停下,管事和庄头早已在等候,沈婉和裴瑾下车时,一眼认出其中一人当初看守过她。她走在裴瑾身侧,脚步停下时,裴谨却仿佛心有灵犀似的,“怎么了?”
“这里我曾来过。”沈婉对裴瑾说。
裴谨了然于心。
那日之后,别院青壮在庄头带领下,组织扫了一遍山,发现了野兽的痕迹,不过却连野猪也未曾瞧见,虽未再有野兽出没,山下还是挂了牌子,以防人误闯。
两人都默契的没有再提起月老庙前的事,沈琼撒了沈婉被掳走的谎,如今人已经离京,在裴家的眼皮子下,瞧着再也不能上京,沈婉替她们将这个谎瞒了下去。
沈婉很好奇,当日裴瑾为何出现得那般及时,他说去了姑苏,又是为了何事?但因着她不愿的提起多生事端,便也没有多问。
马车的东西搬到主院,大大小小的红木箱子堆满了院子,沈婉和白露在院子里守着别庄的仆从搬东西,急用的衣物首饰放卧房,不急用的茶杯花瓶放库房。
曾有过交集的庄头女儿刘婉来到院中,她将刚摘的桃子交给白露,对沈婉道:“这种是血桃,软糯多汁,这种是蜜桃,口感清脆,也不知你喜欢哪一种,就都带来了,山上还有蟠桃和黄桃,你若是喜欢,到时我去给你摘。”
说到这里,她对沈婉眨眼,“你怎么还给我送东西,我又没帮到什么。”
“我也没送什么。”沈婉顺着她的话。
沈婉让白露托人送了一些吃食和衣物布料到西郊别院,其实她知道,自己对西郊不熟,那晚,刘婉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无意中提起了别院周遭的路。
一路奔逃,她走了很长的路,她记得路上帮过她的每一个人。
因并不知谁是裴家和沈夫人接头的人,未免给她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沈婉是借了白露的名义送东西,刘婉今日却来感谢,显然沈婉没有猜错。
两人对视一眼,相视一笑。
沈婉和裴瑾要要在西郊别院小住半月,刘婉邀请沈婉去山上摘桃子,“早上的蜜桃鲜灵灵的,剪了挂着果的桃枝插瓶里,隔壁的小公子说这叫野趣,裴公子或许也喜欢。”
沈婉本想拒绝,但文人好风雅,不知裴瑾是不是也喜欢。
车快要到别院时,裴瑾答应了她突兀的请求,她反倒因近乡情怯无从下笔,听到这话,模糊的有了灵感,她笑着答应,“好。”
刘婉离开,沈婉送她时在廊檐下撞见负手而立的裴瑾。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站在那里,又听到了多少,她自觉事无不可对人言,也没放在心上。
“白露洗了庄子上送来的桃子,一起尝尝吗?”沈婉要回院子,走了两步法发现裴谨并未跟上。
她回头看见在他看刘婉的背影,漆黑的眼眸深邃又专注。
沈婉以为他好奇,“她也叫阿婉,是庄头的女儿,她邀我明日一起去山上摘桃子。”
她在说,裴谨在听。
夏风吹起他月白的飞鹤祥云绦带,五官温润又淡漠,飘飘恍如谪仙,但当他注视沈婉时,眉目中就多了情感,深邃就像深情,沈婉被他看着,心就漏掉一拍。
她往日不是一个话多的人,可此时却好希望有些话一辈子也不要说完。
穿过大半个院子,不知是谁将装茶杯的木盒放到木箱子上,沈婉走了神未能注意,“啪嗒”木盒砸在青玉地上,茶壶从中滚落出来一并摔碎。
沈婉当即脸色一白,她完了。
这是裴谨最喜欢的一套茶具,走到哪里都要带着,收拾行囊时,裴夫人遣了春枝来嘱咐,切勿遗漏。
此时,细碎瓷片反光刺得沈婉眼睛生疼。
她曾经无意摔碎一只碗,被沈夫人拧着耳朵跪在院中半天,那只是无关紧要的一只碗而已,可现在,这是裴谨心爱之物。
裴家的金玉之器无数,绫罗绸缎和稀奇之物亦是无数。
虽然只是短短相处,可沈婉却能察觉到,裴谨其实并不在意那些,给玉碗和白瓷盛饭,于他而言并无区别,那就是盛东西的工具。
他爱重之物极少,沈婉越发觉得他长情,可越是这样,那被他所注视的东西就越发显得珍贵。
裴夫人出发前让沈婉好好照顾裴瑾,她曾说:“玄临喜欢的东西很好,如今又多了你一个。”
可她并不知道,自己在裴谨心中几斤几两,她怕自己重量不够,她怕裴瑾终有一日发现她软弱卑微的内里,厌恶这个叫沈婉的人。
“我要怎么赔偿你。”沈婉紧紧抓住裴瑾的衣袖。
裴谨说:“不要做无用功。”
是因为她赔不起吗?
他的脸沉下来,狭长的丹凤眼眯起,犀利而冷酷,他也有不再温润的时候,她又多了解了他一点,可却是以这样的方式。
“我能做到的,无能如何,我都会让它恢复如初。”沈婉低头去捡瓷片,她肯定的语气像是在逼自己,她一定要做到,她要挽救自己的错误。
她不能接受有些错误注定挽救不了,因为那意味着无法结束的刁难和指责,过去沈夫人可以在任何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