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看着他飘逸的背影走远,粲然一笑。
下一刻又忍不住轻声呼痛。
他从来都没做过这些粗活,以前看碧珠她们做挺容易。
没想到自己才端一小段路,手就肿了。
澡盆打翻,这里淹得一塌糊涂。
他找了一些布,开始仔仔细细将水碾干。
匍匐在地上,才擦了一小块,和尚高大的身形,已经出现在走廊尽头。
无幻端着满满一盆水,举重若轻,仿佛端的只不过是只空木盆。
他步伐从容,气质飘逸,如同闲庭漫步。
走到玉京面前,看一眼木板上的水迹:“你先去沐浴,这里叫妙空收拾。”
玉京呐呐:“大师,我也不愿,旁人在我沐浴时靠近……”
和尚挑眉看他,好半晌才道:“好吧,贫僧收拾。水盆放你屋里?”
玉京伸出双手,想接。
一双小手又红又肿,可怜兮兮。
和尚扫了一眼,叹道:“施主请走前边,开了门,告诉贫僧放哪。”
他住的舱室就在隔壁,玉京赶紧站起,开了房门,和尚踏步走进。
玉京的舱室,比和尚的小上许多。两个人站在一起,加上一个大木盆,就没有冗余的地方了。
两个人只好站在呼吸相触的距离。
玉京指着榻前的空地:“大师就放这里,多谢。”
和尚挑了挑眉,将大木盆放在空地上。
他正面对着玉京所睡的床榻,榻上乱七八糟堆了许多帛布。
玉京跟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面上立即飞出红霞:“我……我方才在找布,收拾打翻的水。”
和尚似笑非笑:哦,原来也并不会收拾房间。
难道常常挂在嘴边的“结草衔环跟着他、报答他”,是要他亲自服侍饮食起居的意思?
他只点点头,双手合什:“施主沐浴吧,贫僧晚课未竟,还需做剩下的功课。先行告辞了。”
玉京规规矩矩给和尚行了一个礼:“多谢大师。”
和尚转身出去,顺手带上门。
玉京将房门插上销,宽衣。
也不知从哪儿又抽出许多布帛,放在柜子上。
肤光雪白耀眼。
“噗”水声轻响,人已进了木盆。
…………
隔壁舱室,无幻和尚很烦恼。
船板的隔音实在太差,自己的耳力实在太好。
隔壁的水声、嬉戏声、欢笑声、还有些他也说不上来是什么的声音,在耳边次第交汇、回响。
害得他晚课也做得七零八落,进行不下去。
和尚紧锁眉头,几次想要出声,让隔壁小声点,不要打扰自己的清修。
脑海中却忍不住浮现出背对着自己,微微颤动的肩膀,和如同寒星的泪眼。
恻隐之心让他不忍苛责可怜少年,只能强忍着。
心中十分烦躁。
和尚头一次怀疑,自己的禅定功夫,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好不容易,总算是结束了今天的晚课。
那边的水声,还在不住地响。
他深吸一口气,起身想去甲板静一静。
舱室的房间门刚拉开,隔壁的门同时开了。
“你……”和尚只说了一个字,就将嘴闭得紧紧的。
他总不能问,刚刚听到声音你还在洗呀……怎么就出来……
玉京仰脸问他:“大师是去甲板上乘凉吗?刚刚沐浴完,我也想吹吹海风,和大师说说话,有个陪伴,人也舒爽。”
和尚叹了口气,甲板人人去得,他也没法拒绝不是?
只是从小到大,还从没有一个人像少年这样,不停靠近痴缠,和尚十分不习惯。
他不着痕迹地,将两人距离拉远了一些。
可是偏偏不能如愿。
他走得迅疾,玉京就跟得快速。
他故意落在后面,玉京却又停下来在前面等他。
最后,两人并肩漫步上了甲板。
此时雨停风住,大海蔚蓝,天空晴碧。漫天的繁星缀在天幕之上,仿佛洒落一天的明珠。
玉京拍掌欢笑:“好美啊!我从来没见过,能够有一个地方,比这大海之上的星空,更加美丽耀眼。”
“有碧海繁星在天,白衣佛子在侧,这一趟船行东楚,已经是此生不枉,玉京永远不会忘记。”
他说的是肺腑之言。
和尚看一眼星光,也露出微笑,眼中有一丝恍惚:
“碧海星辰灿烂美丽。贫僧见过唯一一能与这里媲美的,是有一次独自去泰山,爬山中途落雪。脚下白雪皑皑,头顶繁星满天。白雪与星辰竟然同时存在,让人赞叹天地的神奇与自然的美丽。”
玉京悠然神往:“阿京也好想亲眼看一看,亲身去走遍那些雪山、大漠、森林、沼泽、火山、草原、岛屿、戈壁……”
和尚转头看他:“施主以后可以自由自在,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玉京嫣然一笑:“我想与大师同去。咱们一路走遍天下。”
星光淡淡流转,洒在新洗浴完的玉京身上、脸上,更显得他肌肤如水,眼眸如星。
一缕淡淡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