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蓝色的流波中,不时翻涌出白色的浪花。
穿了水靠的人,也像是游鱼。
这些下水的都是李将军麾下的楼船水兵,泅泳、潜水、飞絙、渔猎都是他们日常的训练项目。
士兵们水性绝佳,玉京眼睛都看累了,还没见到有任何风波发生。
他偷偷地打了个呵欠,十分想念自己舱室里的那张榻。
舱榻虽然简陋,但上面铺了和尚的被子,可以穿了和尚的僧袍做寝衣,香香甜甜地睡个大觉,比在这里晒太阳罚站可要强上百倍。
他正在胡思乱想,李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起,到了他的身后,也伸出两只手,去握住玉京手中的长杆。
李将军一点都没碰着他,他们身体并没相贴,大手也跟小手有一段距离。
但这样诡异的姿势,就像是将他圈在怀中一样。
玉京悚然而惊。
“不困了?”醇厚的嗓音在玉京的耳畔轻轻响起,就像是两个人在说悄悄话。
男人味十足的气息喷薄在他的鬓发间、颈项中,玉京只觉得肌肤颤栗,后颈上立时爆出了几颗小小的疙瘩。
拼命压抑住想要逃走的冲动,他强作镇定问:“将军这是在做什么?”
李将军的目光悠悠落在他那天露出布帛的位置,眼神意味深长。
他没说话,但是目光戏谑,似是又在说,他想要看看阿京会不会变身狐狸精。
玉京有些恼怒,刚要怼他,李客却抢先开了口:
“我教你。”
玉京怔了怔,教他什么?
是看见了他调戏和尚,嫌他调戏人的手段太稚嫩,所以亲身演示么?
玉京也知道这念头荒谬十足,却止不住地在他头脑中翩翩起舞。
李将军低低地笑,低沉地嗓音在胸腔□□振,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气质粗犷,是另一种撩人的性感。
“教你怎么用长杆救人呀,要不,真发生了海难,你什么都不会,岂非耽误了救援?”李将军说得义正言辞、一本正经。
但两个人心中一样心知肚明。
他在调谑他。
李将军真不是好人,玉京恨恨地想。
正要推开他。
一声玉箫般的声音忽然响起:“玉京。”
语声清清朗朗,如冰似雪。
人也清冷标举,寒霜逼人。
和尚遥遥站在他们一侧的舱室长廊处,白色僧袍如霜凝雪结,神仙一样的姿容,隐藏在暗影中,看不分明。
可是不知怎地,他就是觉得和尚生气了。
玉京心中一阵恐慌。
比起李将军的威慑压迫,冷冷清清的和尚一蹙眉,一垂目让玉京更加畏怯。
就仿佛他阿爹,被阿娘撞见了调戏其他南越国的美丽女子时,战战兢兢的姿态。
只不过他才是被调戏那个……
他再顾不得李客,立即将身子一矮,猫腰就从李将军的双臂间钻了出来,飞奔向和尚。
李将军下意识地伸手想拦,手却又停在半空。
等到玉京跑得远了,他索性将双手收了回来,交叉在胸前抱臂而立。
一双漂亮的丹凤眼似笑非笑看向和尚那双眸色清浅,清清冷冷有如天上佛陀的眼。
四目交汇,连飞腾的海鸟都吓得敛翅不飞了。
“将军,将军,救命啊!”
大海中忽然传来迅疾的呼救声。
嘶声力竭的求救声中,又夹杂着不断呛水的声音。
李将军收回目光,立即腾身放杆。
“拖牢了,千万别放手!”
水中挣扎的军士,如闻天籁,连忙拖住长杆,四肢牢牢交缠,不肯稍稍松懈。
李将军力能扛鼎,拔山举鼎不在话下。
一个兵士一百多斤的重量,对于他来说,只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只见他举重若轻,双手连连交替,一根长杆连带着一个快要溺死的士兵,三两下就被人拖到了甲板上。
他将长杆随手放下,那士兵立即瘫软在地。
李将军看了一眼,啐了一口:“没用的东西。”
原来那兵士小腿抽筋,使不上力,又被水草缠住,这才接连呛水,差点溺死在深海之中。
兵士们平日虽然极度惧怕这御下极严的将军,生死存亡之际,不得不连连呼救。
李客也并没辜负他们,虽然心有旁骛,却依然稳稳地守护着他的兵士们。
李将军将人救了上来,再去看玉京时,发现他和圣僧都已经没了影踪。
居处的舱室长廊空空荡荡,幽深蜿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