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明白一旦被活捉了,自己会是什么下场。他为了给吴湘湘留下行动的时间,冲突厥人比了一个挑衅的手势,大骂:
“你们这些蛮人,十几年前,晖朝皇帝大发善心,饶你们的祖宗不死,生下你们这些狗杂种…”
吴湘湘有些痛恨自己,自己应该留下来陪傅将军。
可是当其中一个突厥人被傅将军激怒,不顾首领阻拦硬生生再朝傅将军补了一箭时,吴湘湘还是忍着泪水向隐隐峡谷上方爬去,看到吴湘湘弄懂了自己的意思,傅将军满意地笑了,他双手合十,比了一个手势,吴湘湘只觉得那个手势很熟悉。
想起来了!
她曾经看到过蒹葭山庄庄主付蒹在修习道学时,也比划过这个手势。
峡谷上方有几只眷恋月光的萤火虫,吴湘湘泪流满面,借着稀疏的荧光继续爬行,耳边突厥人的咒骂声远去,她在寂静中就这么穿过了峡谷,来到了段老板当初渡桥的斜面上方。
忽然,她听到一声惊呼,她咬咬牙,最终还是放不下傅将军,回头去看傅将军。
原来傅将军居然会轻功,为了引开突厥人,他神色憔悴,还是勉力一试,居然直接往断桥上跳去!
“他想跑!”一个突厥人喊。
“别让他跑了!给我把残缺的铁索桥拉上来!”突厥首领独立铁索桥一侧,“这位壮士,突厥人好客,夜晚有咱们作陪,你又何必逃呢?”
傅将军从始至终都没有回应突厥首领的暗示,一句话不说,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
他望了一眼峡谷深渊,刚才抓住悬在半空的铁索桥,已经让他的腰部疼痛难忍。
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朝天际大喊:
“滚!”
吴湘湘不知道这一声“滚”,到底是让自己滚,还是唾骂突厥人,她只能一边往段老板来时的方向挪移,一边回头观望。
可是傅将军没有再和突厥人纠缠,他直接松开了摇曳的藤蔓,一把扯开了眼罩,吴湘湘还没有来得及细看,傅将军已经在突厥人恍然的注目下坠入山底。
寒夜中,树影婆娑,吴湘湘终于在这些突厥人乱成一团之时跳了下来,她一边抹眼泪,一边揣紧了行囊,拼命地往山下跑。下了山,很快就能到白马河了!
月光缄默,为孤单的湘湘引路。
等她来到白马河时,果然看到了冰面上的小舟。那老渔翁正在温酒,他声音苍老:
“付康,你想通了?”
吴湘湘身躯一震。
老渔翁回头,他手持酒盅,面无波澜:
“我还以为付康想通了呢?”
“你,你是谁!”吴湘湘问。
老渔翁说:“能在突厥人的围堵下逃出城,是你的造化。”
吴湘湘直接跪在老渔翁面前:“傅将军…傅将军他掉下去了,他为了引开突厥人,他掉入山底了。我们去找他,我们赶紧回去找他吧!”
老渔翁碾碎了酒里的杏花:“荣枯有时,一切自有天意。付康把你送出来,自己葬身峡谷,这是他的命数。”
吴湘湘哆嗦着:“傅将军…他叫傅康吗?是哪个‘康’?”
“他就是汴州蒹葭山庄庄主逐出山下的弟子啊。”老渔翁饮了一口酒,“他盗用了我孙子的身份,成为了袁将军的义子,想要在战场上取得功名,有朝一日衣锦还乡。”
吴湘湘拼命摇头:“不会!不会!”
她想起他掉下去时,他的音容相貌,还有那眼罩下大略可见的肉色眼伤。
“蒹葭山庄庄主用钱打点了一番,把他救出来后,看他眼睛受伤无法学武,就就将他除名。他后来去找私下害他进牢狱的人报仇,还被毁了容。惹了事,按律法他应该发配边疆的,可是呢,他在途中用了我孙子的身份,不仅被一个回纥人修复了容貌,而且后来被袁将军看中了,他说要孝敬我,我算了一卦,他没福气当我的孙子。”老渔翁瞄了一眼吴湘湘,“他有心事。”
想起那个被付康努力摘掉的眼罩,吴湘湘一把抓起酒壶,就往嘴里灌。
雪夜中,老渔翁拿起船桨,一边破冰一边撑船,看着眼前喝得酩酊大醉的少女,老渔翁声音薄凉:
“借酒消愁,愁更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