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又着了凉,枇杷膏还吃着吗?”
“如今,也只有你不嫌弃我了。从沈二账上偷来的那笔钱,名义是花在那莺莺上,实则被我阿母存到三弟名下。阿母还真是狠心,觉得这打娘胎带出的肺疾,迟早有天会把我拖垮,就为三弟早早谋划。”
秦罗娘伸出手指压在他的唇上,说:“我为你改了账本,还买通老鸨作伪证,可不准那钱流进别人手里。”
沈瑾轻笑一声,“那母子俩还被你蒙在鼓里吧?”
“是那齐明兰先不仁的,别以为她害死我阿父的事,可以随着这份虚假的恩情一笔勾销,”秦罗娘抚上他滚动的喉结,故意哑着嗓音问,“瑾郎,我阿母和弟妹,何时能从茄莎咔湾接出?”
“你也知道,这风沙最是讨人厌,我这的人手,‘好心’借给那陆知县不少,等新屋打好,我就找个借口,把他们接到那去。”
沈瑾埋在那柔嫩的颈间,一点,一点轻吻着,手臂也越收越紧。
“那陆知县,你可提防着点,我看他,不像是什么良善之辈。”秦罗娘用牙齿轻扯着他的耳垂,引得身下之人的气息重了几分。
“哈哈,你和李兄的评价还真是一模一样,嗯……”沈瑾抓住她的纤手,忍不住去寻那红唇,腰带不知被扯到何处。
“瑾郎……”
帷帘被轻轻拉下……
次日清晨,苏唤月早早便起了床,应马大娘的要求,拉上那匹马,到茄莎咔湾附近去取订好的木料。
逢春夏交际,沨县的风沙也张狂了些。乌居马具铺虽在主街,也免不了沙尘满地,即使翻来覆去打扫干净,很快就会像失落的古迹般。
更别说靠近城墙的茄莎咔湾,’茄莎咔‘在当地俚语里,有“月光不经之地”的意思。连月亮都不愿照耀的地方,住的全是穷鬼饿殍,占了沨县将近三分之一的人口。
那破败的草棚土房绵延一路,像被强盗抢掠过似的。
苏唤月把厚重的面巾往上扯了扯,加快步伐,赶至约好的西大门。交接货物的是个波斯人,清点完钱币后,捻着奇怪的语调给她介绍其他物什。
都说边境商人最是油嘴滑舌,苏唤月脸上捧着笑,心底却盘算别的想法。
等波斯人竹筒倒豆子般呱唧完,苏唤月学着他的腔调问:“你们平日走南闯北,都用些什么样式的马鞍啊?”
波斯人大方地给她展示,苏唤月细细瞧了眼,就是平常的模样,几乎没任何的花纹。
昨夜,她把马鞍图案改进的事同马大娘商量过,就被一口否决。马大娘向来主张实用派,认为功夫只需花在技艺的研磨上,别搞花里胡哨的那套。
可苏唤月不这么认为,技艺固然重要,可漂亮的图案也能起到不错的宣传作用,便于招揽生意。
这不,向油嘴滑舌的商人,讨个建议。
波斯人慷慨分享道:“马鞍嘛,坐得舒服稳定,才是硬道理。不过,确实有人在马鞍上做图案。上次西域的赛马会,那国主乘的马匹,就用黄金做了前后轿【1】,上面的纹样着实漂亮。”
他呷了口布囊里的葡萄酒,接着说:“图案对一般人来讲,没什么吸引力,我们只求简便。可有钱人不一样,越新奇,越独特,就越是值钱。”
苏唤月沉思一瞬,觉得这波斯人讲得在理。一套精致的马鞍做下来,若有人花上银锭来买,可比多做一摞小山的普通货。
但图案的设计,也不是易事。她现今还是要把基础功打好,等技艺练熟,再拉个客试一次,用行动说服马大娘才为上策。
苏唤月一边想着这事,一边拉着马缓步前行。
忽然间,用来捆木材的麻绳断开,粗壮的桦木段顿时散开一地。其中一截直直往她身上砸去,把苏唤月敲翻在地,捂着摔痛的胳膊叫苦不迭。
她抓起那断头一看,这麻绳已是用过多次的样子,看上去根本不牢靠。
油嘴滑舌,名不虚传。
苏唤月爬起身,扭了扭因做工而酸痛的腰,打算先把这些木头聚成一堆。
她吃力地抱起滚远的木段,一步一步挪向马侧。来来回回几趟,额头都累得凝起大汗,鼻腔里直出粗气。
待她看向滚得最远的木头,却连个影都没留。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还需要帮忙吗?”
一回头,熟悉的高大身影贴在眼底。
陆今安杵着那段木头,问:“怎么来西大门交易,这里流民多,很容易引起纠纷。”
“人家定的地点,我只是奉命行事。”苏唤月拍走手掌按上的尘土,叹了口气。
来西大门交易,是她自己定的,自然也藏了些不为人知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