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知道……被放弃不过是早晚的事……可为什么就这么轻易地接受了呢?
“阿父,哄哄我。”
喻是第一次提这种要求,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像父子,更像是……母子。
祂很少拒绝别人,可也不会轻易在别人眼前现身。
像一缕抓不住的青烟,风一吹就散了。
“如果难受的话,就多从别人身上找找原因,找不到的话……”
“就怪这个世界吧。”
喻看着祂,记忆中的祂一直是这样的,温柔耐心。
但这样劝他“怨天尤人”还是第一次。
“那要是错的是我呢?”
喻忽地想逗逗祂,素来“以和为贵”的祂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怎么会呢?我认识的阿喻是个很好的神明。”
喻不想听祂打哈哈,可这句落入耳中,耳朵有些痒。
他想,哪个神明会天天胡作非为,惹是生非……
“那……若是我真的做错了呢?”
这个时候,喻是铁了心想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若你想,将错就错亦可,跟着你的心走。”
祂屈指轻扣自己的心口,那“怦怦”声也在其指尖跳跃。
像是被自己的样子逗笑了,祂莞尔,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恍若春暖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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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这句话,喻觉得,祂也不是像那群臭虫说得一样,窝囊?不是的。
祂或许也有自己的苦楚,但从不懦弱。
后来,天道衰微,又一古神扛起世间,献身天道。
祂那时是怎样的呢?
似乎早已料到,楞了一下,一笑而之,却只是看着远处发呆。
喻觉得,有这些臭虫在,世间迟早要完。
一味地以生灵填阵不过是在竭泽而渔,世间哪有那么多生灵?
诸神消失,神界乌烟瘴气。
后来,就连他……后悔没听阿父的话。
这下,真的见不到了。
神明之间,不可无故相残。
总要有个罪名。
祂喜欢那些人类,喜欢世间的生灵。
当被贪欲控制的生灵将刀刺入自己的胸腔时……他想,会过去的。
当这副因祂而生的躯壳被蚕食利用时……他想,要结束了。
……
他知道的,祂出不去,他的阿父只能待在荒山……这世间似乎没有祂的容身之处……
但,当被血泪模糊的视线中,祂的身影再次出现的时候……他想,他才是懦弱的那个。
都是阴谋,他……不过是诱饵。
那天,喻看着自己的阿父,走到自己面前。
墨发垂落,挡住了祂半张脸,风一吹,那黑洞洞的眼眶渗着血,血沿着祂的下颌滴落,落在地上,乡间的土地瞬间被新绿覆盖。
祂慌张抬手,挡住了右眼。
说:“阿喻,我来带你回家。”
纤长的身影挡住了自己,可挡不住那漫天的利箭。
黑压压地,遮天蔽日。
即使瘦削,可在其怀中,依旧温暖。
祂从未说过,自己出了荒山会神力尽失;也从未说过,这些人一直在惦记祂……
那天,金色的稻穗开满了麦田,干涸的河流瞬间被浅金填充,皲裂的土地也被撒上了一层金光。
顷刻,时间,空间零碎。
祂以右眼,打破桎梏,跨越空间,带他回家。
但祂再也没能回来。
而左眼,被利箭刺穿……那时,空间便彻底塌了,他也没能回去。
而阿父……祂到底是谁呢?
时间与空间一齐碎掉的时候,他想,他知道祂是谁了。
是天道啊……是那个大爱世间的天道……
也是其中一个被拉去填阵的倒霉蛋。
“神爱世人,神爱世间,神爱一切。”
天道序言中有一条是这样写的,这样的文字,他曾见阿父写过。
“……”
他活着,可心好像死了,甚至都忘了怎么哭……
天道陨。
这满乡浅金,连同身前白骨,一齐堕入虚空。
利箭也被同化,连着……他。
那一头乌发终是被染作浅金,像是春暖花开时祂的笑容。
神圣,美丽。
外面的臭虫们茫然地看着这处消失。
喻不知道,他还能回家吗?
没有祂的荒山会缓慢衰落,再次成为真正的荒山,
那里……没有祂,还是他们的家吗?
祂说,可以从别人身上找错误……
祂说,找不到就怪这个世界……
所以,他怨天,也尤人,还有……他自己。
他与祂,气息同源。
于是,他将祂破碎的魂灵拾起,试图再次再次将祂拼凑。
与此同时,他将自己的灵魂流放,躯壳作为抵押,以期能建立与世间的联系。
他想过……为什么当初死的不是自己?
痛苦吗?痛苦。
要如何缓解呢?
“阿父,哄哄我。”
无人回应。
那被放还世间的躯壳被困于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