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她这么说,谢怜低头,“哦”了一声。
他肤色白,脱了外袍后更显。只是现在胸口严严实实束着一层又一层的白布,脖子和双腕上也都缠满了绷带,无数细小的伤口爬出白绷边缘,着实有些触目惊心。
谢怜顾及到叶绮还在这里,便只解了脖子上的绷带,反正扭到的地方差不多也该好了。
卫筠遥看得频频皱眉:“此番我出来得急,未带伤药。等回了上天庭,让我……我家殿下给你些。”
“多谢,不过应该好得差不多了。”
慕情看了他两眼,问:“与你对战者是谁?”
谢怜神色茫然地摇头:“对战?没有啊?”
“那你这身伤是怎么弄的?”风信也问他。
谢怜叹道:“我自己摔的。”
原来他那日离开仙京时原本是定好了下凡地点,要落在与君山附近的。谁知他潇洒地离去,潇洒地往下跳时,袖子不知怎的就被一片云挂住了,于是落地也连带着不知道落在哪里了,徒步三天后才到了这与君山附近。
听完谢怜的话,卫筠遥不忍目睹地扭过头去:“你还真是……”
真是倒霉。
谢怜也不甚在意,只一圈一圈往下解脖子上的绷带。直到完全解开的时候,其余三人的目光均是落在了他脖颈上凝住。
一只黑色项圈,环在他雪白的颈项之间。
察觉三人目光,谢怜也不恼,反而笑问:“第一次看见真正的咒枷?”
咒枷,顾名思义,便是诅咒形成的枷锁。
此枷锁乃天谴化作,可让被贬下天界的神官法力封禁,形成束缚。是一种刑罚,也是一道警示,令人恐惧,也令人耻辱。
作为被打下去两次的三界笑柄,谢怜自然是有这么一道咒枷在身了。这三名小神官不可能没听说过。但听说过和亲眼看到毕竟不一样。因此,他们露出这样的表情,谢怜也不是不能理解。
夜里还是有些冷,南风随手扯了件庙祝落在这里的衣服递给谢怜让他披着。总觉得经过咒枷一事后气氛就莫名地尴尬,于是谢怜拿出灵文殿给的卷轴,问他们:“你们要不要再看看?”
南风不接,扶摇凉飕飕道:“那卷轴写得语焉不详,一钱不值,值得一看再看?”只有叶绮还算配合地双手接过,正在翻看的时候又听扶摇道:“啊,方才说到哪儿了?南阳庙——为什么南阳多女信徒,是吗?”
卫筠遥头痛,慕情怎么就不肯放过这个碴呢?
原来啊,南阳将军风信一开始的封号并非“南阳”,而是“俱阳”。
本来这个封号用得好好的,然而多年以前,有一位国君兴修宫观,为表诚心,特地亲自给每一宫每一殿的匾额都题了字。这本来能称得上是件好事,可偏偏在写到“俱阳殿”的时候,不知何故,就给写错成了“巨阳殿”。
将错就错以讹传讹,从此南阳将军就成了巨阳将军。
风信其人有些粗枝大叶,过了十多年才发现自己神殿的招牌给改了。而且细听听到自己庙中参拜的妇女所求之事,弄清原委之后冲到九霄之巅对着烈日长空就是一通破口大骂。
所幸后来巨阳被一位感觉这不成体统的国君改成了南阳,要不然还不知要传到什么时候去。
风信的脸已经黑得赛陈年锅底,慕情偏偏还诗兴大发:“妇女之友,求子最强。壮阳秘方,送子南阳。啊哈哈,啊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
卫筠遥感觉自己清嗓子已经清得喉咙痛了,风信不出所料地勃然大怒:“你少来这里阴阳怪气,要实在闲得慌就去扫扫地!”
完了,这下可捅了马蜂窝。
她知道慕情一向听不得别人在他面前提“扫地”二字。
果不其然,慕情面色变了,随即不示弱地冷笑:“听你这话说的,不知道还以为你们南阳殿都多为太子殿下打抱不平呢。”
“你家将军确实忘恩负义,有什么好说的?”
听到“忘恩负义”这一句话,卫筠遥神色僵了僵。这两个人吵着吵着又要翻那些八百年前的旧账。有的没的全给抖搂出来,谁也不让谁。
眼见气氛剑拔弩张,说着说着还要动起手来,一边的谢怜试图劝架,奈何两个没一人理他。卫筠遥好不容易隔开两人,忍无可忍道:“停!”
鬼新郎的事情还没弄出个眉目来,他们两个倒要先内讧上了。
一直被忽视的谢怜现在终于找到说话的机会,和颜悦色道:“第一,你们口中的太子殿下正是本人。本殿下都没说话,你们不要把我当武器丢来丢去攻击对方。我想你们家二位将军是绝对不会这样的,可是你们如此有失体统,他们颜面何存?”
“第二,你们是来协助我的,对吗?那么到底是你们听我的,还是我听你们的?”
半晌,二人才终于开口:“听你的”。
虽然这句话说得颇为不情不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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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仍旧是与君山下的相逢小店。
茶博士还是悠哉地坐在门口看景看人。远远地见四人行近。定睛看看,前面是个戴斗笠的白衣道人,后面随两位身形高挑的少年以及月白衣的少女。可不是昨日那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