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开羽搭在倚手上的手僵了僵,他不曾想过苏琬琬会与他说起这件事情。
他几乎无法维持脸上的笑意,眉尾不受控制的下落,像是被打了霜的茄子,“琬琬,我曾说过,这个婚约,你不必有任何压力,我亦会与你保持合适距离,不会让你难受。”
苏琬琬不忍去看他的眼睛,微微侧过头,“可是开羽,这对你不公平。”
她没办法将更多的事情说出来,只能这般隐晦地道上一句。
况且,即使不论齐君赫的事情,她心中对张开羽只有兄妹之情,却坐着正妻之位,只为了让在世上孑然一身的自己,有一个亲人,这似乎也是不公平的。
可是张开羽又怎么会在意是否公平,这本就是他自己强求来的。
他那双温润的眼睛看着苏琬琬,眼尾竟然浸出点红色,他说出这个让自己心碎的猜测,“还是,琬琬你有了心仪的男子?”
他还记得昨日在画舫上,看到的那个站在琬琬身边的男子。
与之对视时,他感受到难以掩饰的心慌,不是因为惧怕那个掩藏在面具之下的男子,他只是害怕,害怕琬琬跟他离开。
苏琬琬果断地摇头。
张开羽的眼里流露出一丝期望,“既然如此,你为何要作废婚约?”
苏琬琬只能道:“开羽,我没办法告诉你。”
张开羽察觉到不对,“可是有人为难你?”
苏琬琬沉默了,张开羽的猜测是对的,她没办法对张开羽说谎否认,但是也没办法点头承认。
若是承认,张开羽继续问下去,自己又该如何作答?
即使是几乎被架空的皇权,那也是皇权,不是他们能抵抗的。
她的沉默给了张开羽肯定的信号,张开羽冷静下来,“琬琬,我许过的承诺一直作数,并一直在为之努力。”
张开羽的意思是他会一直往权利高峰而努力,尽全力庇护她。
苏琬琬皱眉,“可是开羽……”
“琬琬,”张开羽温声截断了她的话,“我要离开京城一段时间,你再想想,等我回来再与我说,好吗?”
这话顺利带走了苏琬琬的思维。
张开羽刚入翰林不到一月,为何就会被外派出京?
苏琬琬脑海里闪过齐君赫的身影,难道是他的手笔,这个猜想出现在脑海里的一瞬间,苏琬琬简直气急。
官员在京城才能得到最好的升迁,齐君赫这般就是断绝了张开羽升迁的路。
苏琬琬尽力让自己平静,“为何要出京?”
张开羽道:“琬琬你的父亲,我的师父,与精算上很有造诣。”
苏琬琬不知道他为何说起这个,顺着他的话应声,“嗯,我知道的。”
“张大人今日问起我,我是否学得了师父的精算技艺,我肯定过后,他便交给了我这一份差事。”
“江南江浙一代的税赋,是一笔多年都算不清的烂账,史大人与户部侍郎有故交,希望能寻得人去处理这笔账。”
苏琬琬仍旧不能理解,“江浙难道就没有善于精算的人?”
张开羽终于有了些笑意,“自然是有的,不过这笔帐能烂了这么久,其中自然少不了龌龊,京城去的官员才能压住,将这账真正地理清楚。”
而他接了这个差事,相当于半个户部的人,办成后还立了功,在户部露了脸,日后升迁也有好处。
这么算下来,倒是一笔好差事。
苏琬琬理清了其中关窍,“那要去多久?”
张开羽道:“至少两月。”
“这般久。”苏琬琬皱眉。
张开羽将带着的甜糕从袖中拿出来,放在桌上,打开油纸,“确实是久了些,娘那边还需要你帮我开解两句。”
张开羽猜得没错,从正式的任命下来,到他要离京的日子,中间隔了五日。
张氏一边无微不至地为儿子准备着行李,一边不停地念叨,这才刚入京多久呢,就又要出去了,这叫她怎么舍得?
张开羽每日在家的时间少,她就拉着苏琬琬,问她江浙那边如何,吃食上面和青知省可有什么不同,开羽若是在那边是会不习惯,此次被派出京,可是被贬了?
苏琬琬为她一一解答了,还说这次若是把事办好了,更容易受到赏识,张氏这才稍微放下心。
张开羽坐上马车离开的时候,张氏望着马车离开的方向看了好久,她还是舍不得,要去找自己的朋友田氏说说话。
露水觉着天气好,也闲不下来,她拿了自己做的那些小玩意,打算去坊市间继续出摊。
露水的算账功夫还是不行,求着苏琬琬一块去,拿着苏琬琬之前买好的斗笠,眼巴巴地看着她。
“小姐要是觉得不方便露脸,就带这个。”露水是这么说的。
苏琬琬自然是愿意去的,距离上次周崇重伤才过了几日,现在肯定还在床上躺着,她出去也不会碰到危险。
露水又问了桂安去不去,在院子一直呆着也挺无趣的。
桂安摇了摇头,说她身子有些困乏,这次就不去了。
露水在前门大街拐了个弯的地方,架了个摊子,然后将自己准备的东西都摆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