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进的马车无意间嗑到了一块凸起的石子,出现剧烈的颠簸。乔吟堪堪转醒,朦胧的视线渐渐变得清晰,四周木栏围起,镂空的缝隙仅能伸出一只胳膊,这里甚至说不上是辆车,更像是个简易版的牢笼。
她又被关起来了吗,这次又是什么酷刑。
正暗自嘲讽,身边之人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丫头,来,喝口水。”
听见招呼乔吟突然一愣,她不敢置信地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竟然看见了自己的母亲,如此鲜活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所以她是死了吗,难为阿娘还在这里等她。
“阿娘……”
乔吟的眼眶瞬间泛红,所有伪装的外壳在这一刻悉数破碎,泪水止不住大滴大滴地往下掉。
余氏以为是女儿吃不得苦累着了,她赶紧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像小时候一样不断地轻拍着女儿的肩膀。
“没事,阿娘在呢,不怕啊。”
乔吟奔涌的情绪得以慢慢缓和下来,她才发现母亲是带着温度的,暖和的不像阴间,太阳从头顶投射过来,格外扎眼。
随着一声长鞭的挥动,一侧的年轻女子凑过来轻声提醒。
“娘,快到地方了。”
乔吟扭头看着女子出了神,女子对着她微微一笑似是在安慰她,是嫂嫂魏然。
没等乔吟反应过来这一切的脉络,囚车戛然而停,她们被一群狱卒粗暴地拽了下来,走的稍微慢上两步,就会吃上一鞭,那划开皮肤的疼痛真实无比。
一片偌大的矿山就这样尽收眼底。
这里,是乔吟噩梦的开始,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一幕,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开始循环那场噩梦了。可是所有种种疲惫与乏力带来的真实感,都在告诉她。
她真的,回来了。
此地乃是幽州。眼下她们已与父兄分别两地,所有获罪被流放的人被强行分成两波,男人们被安排到了不远处的城墙之上做苦力,女眷们则被押送到矿山底下挖煤矿。
管事的酷吏名叫袁丰,是个极度自恋虚伪之人,他那一双老鼠眼睛鬼鬼祟祟地上下打量着每一位女囚,不怀好意的池子很快就要溢出来了。
乔吟的目光不自觉停在了魏然身上,魏然并未察觉,依旧温顺地搀扶着余氏没有任何异样,这让她不禁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事。
那时,她们初到此地水土不服,加上每日工作繁重,每个人的面色都苍白无力,嫂嫂也变得越来越虚弱。
突然的某日,袁丰将嫂嫂单独叫了出去,不知说了什么,从那之后她的工作逐渐变少,偶尔会和袁丰避开人群不知去做什么。周围人开始疯传嫂嫂和他有染,她也曾当众大声质问嫂嫂,可她却总是哭着不做解释。
后来,在一日夜里,他们二人被发现同时死在一处枯井之下,鲜血流了满地,像极了偷情现场。
那时的乔吟在这些流言蜚语和亲眼目睹的双重加持下,终于也认定了魏然此人,乃贪慕虚荣趋炎附势之辈。也因此,开始陷入第一层泥沼。
如今细看这个袁丰,模样寡瘦干巴,做派鄙陋油腻,像嫂嫂那般的大家闺秀,在家中年复一年的端庄自持,能看上他真是见了鬼了。
这里头,怕是另有内情。
矿山如同一座巨大的丘陵,她们所处的中心被移出一块巨大的平地,东西南北四方尽是凸起的山丘,生长着无数的矿石资源。
工作的地方就在这片平地之上,每人发一把钉锤和一个背篓,铲子和矿车只有少量,所以是公用的,每人每日有固定的工作量,完成不了就没得休息。
休息的地方在东面一角,是个人工挖掘的山洞,很深看不见底。没有床榻,每人自领一块薄毯当做被子。
这里大部分人曾经的家世都还算不错,哪里干过这些苦活,听着一大堆的规矩,纷纷开始自倒苦水。
酷吏们自然不会由着她们,对于这种事他们早已得心应手,一鞭子下去就老实了。
袁丰顺势再出来挤个笑脸给颗糖,话里话外无不是在吹嘘自己的权利有多大。说完还不忘朝着魏然的方向眼神逗留,魏然害怕地立刻低下头来。
她懦弱胆怯的样子让乔吟心生不满。这个世道,软弱就只有被欺负的份。
晚饭给新人的只有一碗稀粥和一个白馒头,隐含着第一日的杀威棒。
众人极度不适应,一人主动带头建议绝食抗议,不给肉菜就一起饿死,打算靠这个来逼迫狱卒妥协。
乔吟不打算参与这个幼稚的游戏,她面无表情地第一个上前将晚饭领了。
不吃,是真的会饿死。
前世,她随波逐流跟着一起绝食,换来的是又一顿毒打,再牢固的联盟也是松垮垮一吹就散,不过徒增笑料。
谈条件的时候还是要先掂量一下,自己有没有能力,对面的又是什么人。
“你这人怎么回事,耳朵聋了听不见大家说话吗?”
出头之人据说曾是个四品大官家的宠妾,没流放前家里还是个不小的地主,来的时候怀里偷偷揣了不少银两,叫一声兰夫人就给一两,屁股后面瞬间跟了不少马屁虫,实在傲慢无知。
“我饿了,要吃饭。你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