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吟踮脚穿过熟睡的人群步入山洞深处,里面有一条巨大的陡坡,纵使是白日都透不出一丝光亮,乔吟于黑暗中点亮烛火,微光之下露出骇人的一幕。
目之所及皆是白骨陈陈,拼不出一副完整的尸首,这般惨状比起万人坑也不为过。
鬼女突然出现在陡坡之上,懵懂无知中带着一副看洋相的兴奋。
“你之所见,可还满意?”
乔吟看着这满地被腐蚀殆尽的尸骨,不敢想象曾有多少女子在这处深渊被威吓被欺凌,遭受怎样非人的待遇,她似乎能够听到无数的亡魂在耳边哀鸣。
这些人虽是女囚,却都是有名有姓登记在册之人。无故失踪或是死亡,都需要经过登记。唯有把她们扔在这里,进行区域化封锁管理,时间久了腐化成泥,便可以假装一切如常,这一片矿山真正成了一座巨大的熔炉。
他们心中有恐惧,却没有罪恶。他们随意将尸身丢弃此处,连拿土掩盖都没有,只需要顺着陡坡扔下,再加一点强酸,就可以假装什么都没有。
乔吟觉得,当初一刀剐了那石江,真是太便宜他了。她手上火折子握的缩紧,一点火光迸溅到皮肤上迅速冒出小片淤红。
乔吟回想过去,她曾为了家人要掀翻这朝堂腐朽,如今这些无辜蒙难之人又何尝没有家人,他们的家人又在何处挣扎,这遍地的狼藉可有人愿来收场。
既然他们不容人,那就一起共赴,正好让这世道见一见天光。
“阿女,要不要,干一票大的?”
鬼女被乔吟无比认真的眼神楞住了,半响她背过去褶皱的嘴角上扬,呢喃着。
“我真是,没看错。我终于,还是等到了。”
乔吟在死前的最后一年,曾遇到一位京城的独眼打铁匠,从他那里学到了很多稀奇古怪的工具制作。后来官府出于城镇改造,强行查抄了他的铺子,他一怒之下炸了首都府,从此远赴疆场从军去了。
这次制作的东西需要一些原材料,是这座矿山没有的,乔吟必须出去采购。
在这里,每隔一周都会派出一名女囚外出采购食材,至于这个规定是如何制定的,恐怕背后也隐含了某种利益链。
出行的人选,明面上是由老妪额外指派的,她在这里的作用,既是守更人也算得上半个神婆。而实际上,石江每周会提前让狱卒递交一张纸条,上面会写明特定的人选。
但这次老妪并没有按照计划实施,所以乔吟很轻松就拿到了这个名额。
乔吟为了省时,提前预定好需要采购的物件,届时回去可一同带走。此刻还有一个地方,是她必须要去的。
她行色匆匆来到城墙外,沿着墙边踱步远眺,终于一个熟悉的身影进入视线,是阿兄。
不等乔吟上前开口,便见一中年狱卒凑近到阿兄身边,猥琐地把手搭在阿兄的腰肌处,阿兄尴尬地避开。
乔吟不会忘记,此乃幽州的另一位酷吏何不送。
此人比起袁丰和石江,乔吟对他的恨要更甚。
阿兄是毁在他手里的,所以她特意设计了一种绝佳的死法,细条斯理地在何不送的身上各处割上二百刀,流出的鲜血用数个木桶接着,再重新给他喂回去,看看他会不会有复生的能力,最后再将干涸的皮肉挂在这新修的城墙之上。
“阿兄。”乔吟适时出声,隔着城墙挥手。
“吟儿?”
乔鸣赶忙放下手头的活计跑过来,几日不见他已然消瘦。再见阿兄,乔吟心头泛起一股心酸,如此皎若明月的阿兄落的那样被玩弄的下场。
何不送,该死。
她遏制住劣气以笑相迎。“怎么没看见阿爹?”
“阿爹他……”乔鸣正欲答话,何不送格外有眼力见地凑过来,他的手再次搭在乔鸣的肩膀上,这次乔鸣识趣地没有闪躲。
“怎么,妹妹来了,想叙叙旧?”
“管事……我……”
难得看到乔鸣示弱,何不送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这有什么,管事我最是大度了,你开口,我怎么会不应你呢。”
“多谢管事。”
何不送笑的眼角的皱纹挤在一处,得意潇洒地跨步离开。
乔吟看着这一幕尽量克制厌恶和恨意。阿兄毫无防备,在他的观念里,断袖龙阳离他的认知太远,更何况,何不送还是个娈童的变态。
乔鸣一心沉浸在能够再见妹妹的高兴之中。
“阿爹被叫去府衙了,说是你们那里出了命案,知道他做过推官,让他去写一封述罪状。你可还好,阿娘和然儿可还好?”
她曾死死咬紧牙关不肯认下的述罪状竟然是让阿爹写的。以阿爹的秉性怕是不知道这背后的交易,可纵是如此,他们也没有放过他半分。
“她们都好,放心吧。”
乔吟短暂思虑后来不急细究,迅速从兜里掏出一件物什,是用她自己的那柄铁锤打制而成的一副铁手环。
“这是?”
“是我自己做的防身的东西,你带着安全些。”
知道今日要来见阿兄,昨日乔吟连夜赶制,手掌磨的通红肿胀都未曾停下,只求它能代替自己守护好阿兄,不要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