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吟将男囚的名录一并取出,于屋外的一棵老槐树下挖了个坑藏进深土中。她摊开掌心,是从钟师爷口袋里搜来的火折子,料想到了接下来的结局。
今日姓钟的没有完成任务,很快会有接替之人,可惜自己搬不走这整座档案库,它们终将会被付之一炬。
她独自一人回到矿山的时候,石江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那惴惴不安又满怀怨愤的表情反复叠加,滑稽地像在演一出独角戏。
矿山的女囚们眼下已经悉数被铁束卫遣散到了其他的地方短暂安置。
如何维持法规的严肃性和对人性的保护,则是这位御史大人接下来需要考量的问题了。
顾淮孑从乔吟手中取过名录,只粗略一翻便知漏洞百出。
里面诸多女囚未做登记,原本的一千三百余人仅六百八十余人显示正在服役,其余的要么就是隔个两三年标记亡故,要么根本没有入档记录。
幽州,作为流放之人最大的聚集地,一切纰漏和松散都是致命的。女囚们的命运即使未曾书写在这卷书中,悲剧也已昭然若揭。
名录被重重地盖上,空气中透着压抑的沉闷。
“平时名录记载都是由谁录入?”
石江畏缩地答话,“是,是由各分管的管事自行录入的。”
“把那名管事给我叫来。”
“回,回大人的话。死,死了……”
“死了?”
顾淮孑皱眉尽是透着怀疑,利刃般的鬓角斜切开,难得地露出怒气,这世上的事真有这么巧的事……
石江心里反倒是暗暗松了口气,真是死的好死的巧啊。
“不满大人,前几日刚死的。仵作来看过了,说是钝器砸到后脑勺而亡的。”
“凶手抓到了吗?”
“凶手?凶手……已经认罪伏法了,尸体也扔进乱葬岗了。”
乔吟明眼看着石江扯谎不打草稿,纵然兰夫人如今是死是活无法知晓,平白只靠他一张嘴,但以乔吟对这位县令的理解和对各色表情的揣摩,他方才提及凶手时那一脸的毫无防备,兰夫人一定还活着。
御史大人或许信,她可不信,看来她今夜应该去那个花楼看看。
“那么,那位管事的尸体呢,也处理了?”
顾淮孑提及袁丰的尸首,让石江愣神,这才意识到还真是忘记处理了,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干脆一同混过去得了,正欲再扯个谎被乔吟中途插话。
“还在台子后头搁着,没人给收尸。”
乔吟清楚无论是自己还是鬼女都不适宜参与到袁丰案中,但袁丰亦不能就这么简单死了,正巧有这个机会,便博一把,将战线扩大。
顾淮孑指挥喻承一道过去看看,乔吟扭头冲着石江歪头微笑。石江立刻吓得退后几步,强行拉扯过两个狱卒挡在他面前。
“大人怕什么?大人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她这话明着是祝语,却伴着刀锋。石江听了只想迅速逃离现场,他远远冲着顾淮孑的方向招呼。
“大,大人,下官先行一步!”
说着从两个衙役身后沿着直线快步逃离矿山,边走还边踉跄,显然脚已经麻了。顾淮孑指挥喻承派出了几位铁束卫跟在石江身后,防止他有意潜逃。
乔吟信步到二人身边一同蹲下,那位喻将军看上去对尸身有极高的见解,仔仔细细地又重新搜查了一遍,他抬起了袁丰的右手,解开了仵作未曾放在心上的包裹白布,露出一处旧伤口。
“看着像是被什么东西扎穿的。”
顾淮孑见状贴近观察,伤口呈圆孔状,穿过了整个掌心,这个形状……
“你弄的?”
乔吟一面讶异于他的敏锐,一面事先做好了表情管理,她乖顺地点头,语气中满是委屈,不作任何辩白便认了下来。
“有一日夜间,他企图调戏我和嫂嫂。”
顾淮孑得到回答未做评价只是反问道:“以你所见,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乔吟意识到此刻不适宜攀咬,袁丰的为人随便拉过一个人便能知晓,自己不必出头。
“我们来的时间短,不太清楚。”
顾淮孑悻悻收回目光。“从作案手法上来看,应该有两个人。一个扼住他的喉咙,一个拿钝器重击。”他说这话还特地意味深长地看向乔吟,乔吟无辜地就快要哭出来了。
顾淮孑转移视线,一手按下她的脑袋。“回去吧,今天好好睡一觉。”
乔吟收回情绪如同枯萎的花朵轻轻点头,慢吞吞默默离开,背身收回一切伪装。
“公子,这个丫头有问题?”喻承杵着手里未出鞘的剑柄贴近询问。
顾淮孑不答。
深夜,乔吟换了一身小厮模样的打扮,以男子的身份混进了那座花楼,这个地方还是熟悉的陈设,她曾藏身在此处将近一月,对这里的布局可谓了然于胸。
可寻遍整座花楼,都没有寻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如今是永禾三十年间,她们相遇是在永禾三十三年,她还没来吗?
乔吟的心底虽然有些失落,但更多是欣慰,早日将这压迫清除,也可早日少一位受害者。
乔吟行至二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