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禄成当众来了个平地摔,屁股翻了个面又连忙匍匐跪地,整套动作出奇连贯。
“传令下去,此山所葬之人传其家人到场,一一开棺验看。”
顾淮孑严词决绝,誓要将这掩埋的罪恶昭昭天地。
张禄成原本想着如幽州那般的大事件,怎么也轮不到自己头上。可如今看这阵仗,情势怕是不容乐观,心里暗骂到底是谁个人给他寻来的麻烦,手上还在颤抖着扶稳自己的乌纱帽。
刘家叔侄带着雨绣坊的几个仆人得了消息浩浩荡荡地往山上赶,待到达现场才发现山路边围了一群银衣铁甲兵,各个不苟言笑杀伐尽显,立刻噎住想往回撤退。
顾淮孑一个眼神将人全部控下,只让刘勇一人回去传话,嘱咐千万通知其管事,于明日辰时至巳时间到株洲衙门一会。
乔吟从一阵噩梦中惊起,汗水湿透了整件衣衫。
她梦见了阿兄悬浮在湖水之中,静悄悄飘飘无所依,有一渔夫划船经过,将阿兄认作了水中的大鱼,说着捞起来要煮一顿可口的饭菜。
她缓过惊悚的画面,右手贴着额头敲了两下。
明明才刚通过信,阿兄提及自己如今和父亲很幸运地被选中了管理库仓,不用再去做苦力,还与娘亲和嫂嫂见上了几面,乔吟正为这变化而高兴,怎么突然做起这么古怪的梦了。
她穿上鞋推开房门,小二哥听见动静连连上前招呼。
“贵人可算是醒了,大人们都吩咐好了,说等您醒了再请大夫过来瞧瞧。要不小的这就去叫?”
“先不用。”经过昨日一事,城里已经传的沸沸扬扬,御史大人到访株洲第一个盯准了雨绣坊。
“大人那边有开什么堂吗?”
“这倒是没听说。只是专门约了几位雨绣坊的管事过去。您别嫌小的多嘴,多问您一句,可是那雨绣坊有问题?”
雨绣坊在株洲的营生格外扎眼,每年交的税收钱足以压倒半城百姓的脊骨,百姓们真是又羡慕又嫉妒。
“我也说不清楚。等查证再定也不迟。”
“您说的在理,不如小的先给你备点补气的膳食?”
“也不用了,我想去府衙看看。”乔吟一一婉拒。她到底放心不下,一脚才踏出门口便被回来的喻承拦了下来。
“你这副样子要去哪里?”
乔吟知他明知故问,他也立刻打断了她的想法。“公子如今烦着呢,你就别去添堵了。”
“不顺利?”
“这次的事情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昨夜公子一刻不停在牢房问话,那些仆人的嘴巴最是好撬,譬如说,那个叫刘达的一股脑把知道的都交代了,半点也挤不出来了。”
“那不是很好?”
“好归好,就是那个罗家的婶娘难对付,从昨天到现在一口饭没吃一口水没喝,抱着她那咽了气的儿子是屁股都不挪一下,她可是关键人物,真死了还得了。”
“况且,目前仅有的东西就那一些口供实在是不够。大人这会儿的功夫,正在跟雨绣坊的那几位博弈呢。”
乔吟在他烦恼之际想起一事,她收起了眼帘语气里带了微弱的颤音。“那……娟儿呢?”
喻承叹了口气,带来的是坏消息。“送去的时候大夫就说不行了。凌晨走的,还算没吃太多苦。她要是在,的确能好办不少,可惜了。”
乔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意料之中的失落还是意料之外的无力。或许没有娟儿,她也会在无数次失败里从敌人那里扯下一块肉,而娟儿的出现,将那份抵抗化作了勇气。
“不如,让我去见见那个罗家阿娘?我想,她应该有话与我说。”
喻承听了连忙摆手。“不是我不让你去,公子再三吩咐了,让你不要到处乱跑,方才回来的路上他还警告我呢,万一被他知道了,岂不是……”
“喻大哥,我们此行为何?”喻承沉默。
“你学武有道立命立心。但凡有希望,为何先止步?”
喻承取过刚搁下的剑,剑身藏黑,上纹长蛇盘绕,剑穗也是纯墨,任何颜色与之相撞都得不到好处,唯有抽剑闪过的白光是穿过黑暗与之拥抱的存在。
“罢了,舍命陪君子。”
乔吟皱了皱眉头,不过是去见个人,舍的哪门子命。
二人到达牢房的时候,为了避免妇人产生排斥,乔吟准备一人进去,让喻承在牢房外等候。
妇人见到她并无意外之色,才一夜不见,她已经满头白发,一双眸子摇摇欲坠,枯萎的手掌还是死死靠着罗明的尸身,一刻都不肯松懈。
而罗明的皮肤已经开始泛紫,出现了块状尸斑。
乔吟蹲下来不管面前之人是否无视自己,始终正视着她。
“罗大哥他……是怎么走的?”
她一开口便掐准了妇人会回她。只见妇人缓缓抬头,大半的门牙全数被自己粒粒咬碎,露出血淋淋的大嘴。
“我儿是因为你,是你杀了她。”
“他原来那么乖那么孝顺,就是因为你,他想做个人,他吞下了那日你送他的金豆子,你送他的!那么大一捧,我怎么都抠不出来……”
乔吟并没有因为她刻意夸大的说辞动容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