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早就被重症病人冲破了。年轻的轻症病人去了医院也只是开一些普通感冒药,而她此刻的状态根本无法支持她一个人去医院。媒体也一直宣传,叫轻症病人尽量少占用医疗资源。
一粒布洛芬下肚,约摸过了十分钟,她全身汗如雨下。
她感到自己烧退了许多,身上也没那么冷了,踢掉了被子,关掉了电热毯,又测了一□□温。
的确退烧了,但也依然有37.6。
这一次生病,倒没有小时候生病那样没有胃口,尤其烧退了一些,她忽然有好多东西想吃。
炸鸡,汉堡,奶油蛋糕,披萨,牛肉面……
她脸色红彤彤地侧卧在床上翻外卖软件,只是翻着翻着,她再次感到一丝寒意,她感到高烧正虎视眈眈,只等着席卷重来。
她迅速点下了一份炸鸡,又从超市下单了许多水果和泡面,只希望外卖能在自己再次飙升到38.5之前送达。只是当外卖小哥的电话打进来时,她再次像一只鹌鹑一样裹进了厚厚的羽绒被里,水热毯和空调温度都调到了最高……
先送达的是炸鸡,她回了句:“先帮我放门口吧,谢谢了。”
她一直没有勇气下床,直到过了半个多小时,第二通电话又打了进来,超市点的东西到了。
她说:“好的,帮我房门口吧。”
挂了电话,沈星露犹豫许久,终于还是从被窝爬了出来,套上厚厚的羽绒服,裹上围巾,戴上帽子,像只企鹅一样一左一右慢吞吞地挪动着酸软的身子走出了卧室,走下楼梯。
头痛欲裂,头重脚轻,她紧紧握住了楼梯把手,一个台阶一个台阶慢慢地往下挪,生怕自己一头栽下去。
这是她人生第一次生了这么重的病,身边却没有一个人照顾。
不知为何,竟想起三年前爸妈要举家移民到澳洲,她倔强着不肯同爸妈一同前往。知道爸妈决意要走,她便坚持要一个人留在国内。
妈妈说:“你一个人怎么行?生病了身边连一个照顾你的人都没有,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她振振有词地说:“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啊,不需要你们操心!”
后来她提出要和陆铭舟结婚,爸妈这才同意她留在国内。如今她已经离婚,而三年前的“豪言壮志”,也终究要一个人噙着泪一字一句地兑现……
回过神来时,她人已经走到了大门口。
夜色已浓,路边亮起了昏黄的灯光,她一个人拎着两袋重重的水果和炸鸡,缓缓爬上楼,总算钻进了温暖的被窝里。
她今天出发去民政局前随便吃了两口三明治,之后便粒米未进。空腹太久,胃里有种难受的灼烧感。
只是满心期待打开了外卖盒子,拿起一只鸡腿吃了一口,却发现炸鸡早已凉透,面皮发硬,鸡肉泛着难掩的腥气。一口咬下去的瞬间,眼泪也忍不住地跟着一起掉了下来。
记得那一夜她还是下床烧了一壶热水,给自己泡了一碗泡面,囫囵吃下去几口,之后便昏迷般地睡了过去。
寂静深夜,她依稀听见楼下传来一阵汽车声响,像是有车子停在了门口。
老房子隔音不好,尤其深夜上楼梯的脚步声总是格外清晰。
陆铭舟公司刚在上海成立那一阵,他总是应酬到夜里才回来。记得每个夜晚,她都要被陆铭舟的皮鞋踏在木质楼梯上的声响惊动,浅浅地醒过来一次。
迷迷糊糊间,她感到一只大手盖在她发烫的额头。
她仿佛听到有人在喊她:“星露。”
“星露。”
“醒醒,起来把药吃了。”
她却像被梦魇缠住,怎么也醒不过来。
凌晨时分,她再一次感到全身大汗淋漓,踢掉了被子,厚厚的珊瑚绒睡裤也撸到了大腿上。
退烧了,她总算安稳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