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场比赛开始之时,看台上不知不觉又到来了许多人,皆是王公大臣家的公子,带着丫鬟和仆从,打伞的打伞,端茶的端茶,捶腿的、捏肩的,也一应俱全。这样的阵仗,白昭与白商两个皇家子嗣都相形见绌。
他们都并不比赛,只为着午后的围猎。白帝将南疆供奉而来的西海珊瑚作为围猎魁首的彩头。
见此架势,白商不禁问素萍道:“西海珊瑚真有说的那样灵?”
素萍微微笑道:“奴婢也不曾见过,只是传说西海珊瑚浑身红光,单是置于房中便可补人气血,延年益寿。”
白昭摇着扇子,“都是虚妄之说罢了,若是摔碎了给你们女孩子家制成首饰,倒说不定好看。”又看见她面上表情,道:“你喜欢?那我赢回来。”
“真的?”
“那是自然,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他说着将手中扇子一合,白商便知道他是认真的,不由得掩嘴葫芦。
比到了半途,白昭忽然被人喊了出去,便只余下白商一人在此处观看。
临近正午,头顶的太阳愈发热了,素萍拿着帕子不停为她拭汗,然有一道阴影悄然遮盖在她头上,她抬头看去,不知是谁撑了一把伞,将斜照进来的阳光也遮蔽干净,顿时凉爽了不少。
又有一阵凉风吹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端着一只白玉盏,手指微微泛着白。那盏中是闻着就很酸甜可口的酸梅汤,许是放在井中凉过,此刻正忙着寒气。
“殿下可要尝尝?”
白商这才转移了视线,只看见一张白净温和的笑脸,面容如无暇之玉,一双大眼睫羽浓密,温柔如水,此刻似是存着无尽的温暖笑意,皆投向她。
他今日并未束发,是寻常休闲打扮,着暖黄色袍衫,用一根木簪从后头挽住发髻,十分古雅。
这便是,与她有婚约的丞相之子,杜孟秋。
白商还未回话,那盏酸梅汤便被递到了唇边,又听见杜孟秋带着笑意的声音:“臣想,殿下定是热坏了,所以特地叫人带的。”
素萍看出她的不自在,往前一步伸手接过,道:“多谢太史令大人。”
杜孟秋手上微微一滞,随觉得是有些疏离,却只抿嘴微微笑着,不作表示。
他二人订亲也不过几个月,一时不曾适应也是自然,想着又看了眼伞下的佳人,心道:如此便很好了。
白商以袖遮面喝了半碗酸梅汤,算是解了暑气,面上的红润也逐渐褪下,一张脸精致美艳却不妖。
杜孟秋从侍从手上拿来一方丝绸帕子,要替她擦拭唇边的晶莹水渍,却被一只大手逼退回去,还未观其面孔,便听见他清澈的声音。
“杜公子,久仰久仰。”
白昭一手将白商拉至身后,一手在胸前摇着白玉骨扇,悄然隔在二人中间。
杜孟秋见了他忙行礼道:“臣见过韵王殿下。”
“久闻朝中的太史令大人是不可多见的美男子,今日一见,流言竟不是流言,而是实话。”
杜孟秋叫他这话恭维得顿时红了耳根,又行一礼:“殿下谬赞。素日只听众人道殿下超凡脱俗,气质斐然,如谪仙临世,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太史令是来围猎的?”
“并非如此。”
杜孟秋不顾面上红润,道:“臣,来看看公主殿下。”
倒是直白,白昭不禁笑了笑,又去看白商面色,果然十分不自然,也不再多问,只同他们一起看着比赛,又共同讨论了场上的情况,午后便很快到了。
迎着灿阳,白昭随着别的皇子们一起去马棚挑选围猎时要骑的马,临走时拍了拍白商的肩头,笑道:“你等着,我去赢下彩头。”
他笑得肆意,白商也笑着点点头,目送他的背影。
太阳热烈的在天地之间挥洒光辉,既让人灼热,又让人热血沸腾。
杜孟秋没有跟随众人离去的脚步,依旧为她撑着伞,洁白修长的骨指握在竹节支撑的伞柄之上,另一只手自然的垂在身侧。
“殿下,不如同臣一起走?”
白商微微颔首,努力在伞下保持着距离,一边走一边道:“有劳杜公子了。”
杜孟秋温和的笑道:“殿下客气了。”
这时几个人恰好从白商身侧经过,身穿鹅黄色短打的姑娘走过这里,不知被谁撞了一下,朝她身上倒去,她被撞得后退一步,下意识伸手接住那个姑娘。
那姑娘只怒气冲冲瞪着眼往前看,顺着她的视线,只看见几个男子簇拥着一个个子略高的男子,发出一阵嬉笑。
那男子身穿玄色束袖,上头暗绣金边枫叶,在风中忽闪,头上用云纹银冠束成发髻,身形高大匀称。
烈烈金辉之下,他忽而回头一看,目光不知落到了何处,狭长的双眼之中满是冷漠与不羁,眼尾轻微上挑,只略微停留一会儿,便继续往前走。
他身旁那几个男子,早在他回头之时噤了声。白商认得他们,他们都是大臣的孩子,在上京城里是出了名的纨绔,生性顽劣,到处惹事闯祸,京中常有关于他们的流言。风刮得大了些,即便她未曾着意打听,也会传到她这里。宫中宴席之时,也见过一面两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