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愈转愈小,而乌云散去,天气逐渐晴朗起来,一身怨气的宫人又因着这般久雨转晴而十分开心起来。
白帝的病情似也因着这样好的天气而好转起来,已经有了五分精气神了。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这样的时刻,顾棠终于自乾州赶来,于宫中同沈瑞叶汇合,按照之前的承诺封沈瑞叶为副将,然因白帝病况尚未痊愈,并未接见,二人只暂居在宫中等候传召。
白昭知晓他的病情好转,方能安心在宫内四处走动。
白商亦同样安心,已然坐在秋千上荡着,只看见头顶的桂树愈发茂密,树叶叫风吹拂得沙沙作响,想着如今快到八月,这两棵丹桂若要飘香,若要落得一地金黄,还需些时日。
正如此琢磨,方听见匆匆脚步声赶来,扭头一看,正是白昭。白昭见其并不惊讶也不惊喜,道:“当真是孤的好妹妹,十天半月未见也不想着瞧瞧,现下见了,竟一些反应也没有?”
如此这样的俏皮话,自四年前便鲜少再从他口中说出,白商不由得笑了出来,走下秋千搂住他的胳膊,微微笑道:“早知哥哥会来了,巴巴在这里等着呢。”见他不言语,又道:“还未祝贺哥哥。”
白昭斜了她一眼,佯怒笑道:“如今圣上尚未痊愈,若有人知晓我等在此地大兴‘祝贺’受罚不说,我等恐还要背负不忠不孝之骂名。”
白商也笑道:“这样的骂名……我等背负的,还少吗?”
白昭叫她这样随意一句戳中了心窝子,只心中隐隐生痛,却无半分气性。只又道:“什么都瞒不过你。”
“可是有话要对我说?”白商问着,继而又道:“若是关于定州……你且放心去定州吧,宫里,我可为你守着。”
她神色淡然,目光中流露出的净是坚定,白昭见不像虚话,只是微微一愣,而又轻浅一笑道:“不必守着,陛下如今昏聩至此,即便是用巫蛊妖术,也定将自己的命再续个几年,我会放心安定定州,你也不要担心。”
他神色也是认真,白商便又问道:“那你来此处,是有何话?”
白昭敛了神色,望着她一字一句道:“沈瑞叶。”
三个字恍若惊雷一般在白商脑中炸开,她不由得急声问道:“可是他的消息?他现下在何处?可还平安?”
白昭望着她慌张模样,伸手抚了抚她的发顶。
“他进了军营了,当了小官,现下还算安全。”
“战场刀剑相向之地,怎能算安全……”
“素来知道你关于他的事情便没有分寸,却不知如何到了这个地步?沈兄从前的志向便是上阵杀敌,像沈大将军那样。如今正是遂了他的愿,况且他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如此吉人,必安然归来。”
白商闻言,倚着他的胳膊,心下逐渐安定了一些,口上仍道:“如此吗……”
白昭道:“哥哥何时骗过你?”
如此告知了白商关乎沈瑞叶之情况,白昭才离开,方一出了公主府,便看见门外的人影,一身漆黑,阳光打在他的身上,与公主府内的情景是两番颜色,实在算是格格不入。
白昭不禁想笑,也就是如此活得天差地别的二人,尽管身处在不同的境遇中,做着不同的事,却为着共同的一个未来,心里也是互相念着对方。一时之间,他竟也说不出如此这般是好还是不好。
他盯着沈瑞叶的面容左右端详片刻,观他面上伤疤已经不见,方叹道:“果然已经好了,还不见她吗?”
沈瑞叶的手指扣着剑鞘,踌躇了一会儿,正想回答,便听见他道:“先与我去一趟王府吧,来日方长呢。”
他愣了一下,一个“见”字便如此硬生生地叫他憋了回去,说出口的只一句:“嗯。”
白昭走后,素萍才将茶点端到后门处这两颗桂树下,方才听见二位殿下聊天,身为奴婢自然不敢上去打扰,此时唯有白商一人坐在秋千上,方大着胆子好奇问道:“殿下,沈瑞叶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白商思索了一会儿,忽而一笑,端起茶抿了一口,道:“他是一个为了别人能豁出命的傻子。”又望向远方,“但也是个顶聪明,顶纯洁的人。”
素萍见她笑着,也问道:“殿下不是四年未曾见他吗?”
白商心头一愣,无可反驳,嗔怪道:“素娘,你不懂……”嘴角扬起微笑,“他是至真至善之人,虽不知这四年来,他究竟经历过什么,但我相信,他不会轻易改变。”
她说罢低下头兀自摆弄腰间的双鹤环佩,脸上仍是掩不住的笑意,眸里流露出温柔开怀的华彩。
这样的情态,素萍之前从未在她身上见过,那是独属于充满爱意的女子所自然而然的表露。而今日见到,欢欣之余,却不由得隐隐生出些许心疼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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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着烈日,自宫门外换马前行了约莫二刻,沈瑞叶方抵达了韵王府后门,随即又察见四下无人,方进去。
白昭也是这时才到,因着身份特殊,周身不免多一些穿窬探耳的宵小之徒,于是与沈瑞叶于宫门外分道而行。
此刻,二人已然集聚在韵王府一间密室之外。
密室大门的青铜重锁已然卸下,随着沉重的吱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