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不忙,款款而来。
她今日穿得一身海棠色裙衫,大氅是亦是水红色缎面,泛着光华。
小的时候嬷嬷便说过,艳丽的颜色极其衬她,要够鲜艳,能映得她雪白的肌肤如同抹了红一样,才算好看。
不必再额外施粉,便已有了美丽韵味。
今日便是如此。
白帝与钰妃见白商这样细心装扮得喜庆美丽,也并不斥责她来得晚。钰妃罕见地朝她笑了笑,白帝更是称赞她出落得愈发美丽。便叫她入席坐下。
白昭不在,白青恰在宫中,长幼有序,白商便顺理成章坐在了她身旁。
只是方一坐下,便听见白青的恶语,“果真都是狐媚子。”
白商不恼,方才见陛下与钰妃的笑颜,便知晓白青必然会如此。
只是她还未曾回话来怼白青,便听见她身旁的白廷低声斥白青道:“不得胡闹。”
她便忽而住了口,再没有说话的欲望。
白青自小也是有些怕白廷的,几个兄弟姐妹之间,不知为何白廷就这样讨父皇欢心,饶是她表现得再夺目,也只能排在他身后了。是以,她也住了口,不再言语。
外头的雨仍下着,不知何时才能停歇。
此间,一席人说说笑笑,一派雍雍穆穆,听完了一出又一出戏。
戏台上的优伶们方下了台,白帝便发话道:“这一出戏是朕点的,你们也来点一点自己喜欢的戏,这样大好的日子,大家都齐聚一堂也是难得。”
钰妃闻言,媚眼柔声道:“臣妾近日听说,民间也有许多好听的曲目,许大家一同点了吧。”
白帝不置可否,笑着点点头。
席间一众人便互相交头接耳,没一会儿便想出了好几出戏。
白商低头噙着笑,端得可谓是矫揉造作,伸手招来素萍,耳语了几声。
一旁的白青偷偷听了去,便悄然叫自己的丫鬟先去报了那一出戏。
白商静静坐在席上,嘴角是盖不住的笑意。
看戏嘛,自然要热闹,若是今天让某些人扫兴而归了,便枉费她一番心意。
几位娘娘的点的《目连救母》《琵琶记》①之类皆唱罢,白帝忽而问道:“下一出是什么?”
李明当场回道:“回陛下,是怀淑公主点的《狸猫换太子》②。”
白青献媚一般站起身来,邀功道:“回父皇,儿臣听闻这一出戏有意思,特地选的。”
白帝只笑着点点头,便叫开演。
场上依旧热闹,欢声笑语一片,无人在意白廷的面色已经苍白,双眼直勾勾盯着白青,手指狠狠地抠着矮桌。
今日原是寒冷的,他却忽然满头大汗,两胁生腻。
戏是如何听罢的,他已然忘了,只记得回庆荣宫时虚浮的脚步。
银林依旧在暖阁等他,好似一只画地为牢的鸟儿。
他跌跌撞撞扑进她怀里,面色苍白,额上虚汗滚落下来如泪珠一般。
他慌乱问道:“银林,你可寻着机会将母妃带出宫去了?”
银林蹙着眉比划道:“还不曾。”
白廷闭上眼睛,慌张喘气,“需得尽快了,我恐怕等不了太久。”
他细细说了今日发生的事,更是瑟缩在她怀里,一双手凉如冰。银林无法,只能心疼地抚摸着他的脸。
片刻之后,他冷静下来后,擦净了额上的冷汗,走到桌前写了一封书信递给银林,叫她交给仆从送到丞相府去。
*
秋雨淅淅沥沥的下了几日,宫中地都未曾干过。
霜降那日之后,白青依旧赖在宫中不肯回去,日日去向白帝慧妃晨省昏定。
深秋的御花园风景相较于夏季的百花争艳,是一片萧瑟,却别有一番风味。
白青这日昏定之后,便携着丫鬟来到了御花园。
她并没有赏花的喜好,素来并不爱什么花,只是听闻白商此刻尚在御花园中,便要刻意来会一会。
方走近御花园外的莲池,便见着白商站在那里,一侧还放着一盆菊花。
秋季山高月小,水落石出。
莲池也应这个理,池水几近干涸,露出下头的青黑的淤泥,莲池里的花都已经败尽了,腐烂在淤泥里。
枯黄之中余了一点绿的荷叶,在秋雨的捶打之下,来回摇晃,柔弱得几乎要从茎上折断。
这实在没有什么好看的,白青觉得。
她看着白商的背影,大摇大摆地走上前去,嚣张道:“六妹妹可真有兴致,下着雨在这里赏淤泥呢?”
白商转身,撑着伞的素萍也紧跟着转身,见了白青便福身行礼。
白商却没有一丝要行礼的意思,看见了白青之后,便将目光重新落在莲池之中。
她平声道:“并非,而是赏魂呢,姐姐。”
白青一惊,疑问道:“赏魂?”
她微微一笑,道:“淤泥之中,多为荷花腐化,岂不埋着荷花的魂魄?妹妹便在此处赏一赏。”
白青立马吓得面色惨白,这样的情态叫白商看得心中一阵嫌恶。
这莲池之中经她之手,不知埋了多少冤魂。
她如何能做出这样一副表情?她曾经的行径,分明比恶鬼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