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清晨迟,天光尚未染尽窗子。
大理寺狱中昏暗如常。天气严寒,牢房的墙壁上都结了一层银霜,白商原本瑟缩在草席上,半睡半醒。
忽然外头传来一阵细碎的铁索铁链碰撞的声音。
她被吵醒,从草席上坐起来愣了愣神,那股金属声音又再次传来,她登时清醒了起来,从草席上起身,端起桌上昏黄的烛灯去查看。
牢房门外,柳寒刚差狱卒将门打开,便往前推搡了一把,“动作麻利一点,别叫殿下发现了。”
然而几位狱卒才刚往牢房里头走了两步,便慢慢退了回来。
“将军。”
“怎么回事。”
柳寒不耐烦,探头往里看了一看,眼见白商持着面前一盏烛灯越来越近,惊道:“殿下……”
风吹烛焰来回摇晃,将白商的面容映得晦暗。
她凝视着柳寒等人,语气里全是不解,“你们在干什么?”
柳寒心下登时纠结了起来,却也很快平静,他没有再多言,手上拿着锁链上前一步拱手作揖道:“得罪了。”
白商正要询问,便见眼前一张大手一挥,登时雾蒙蒙一片,粉雾呛入口鼻,她难受地咳了起来,手中的烛盏应声而落,光影颠倒片刻,骤然熄灭,周遭顿暗。
片刻之后,她方发觉那粉雾是什么,但四肢已然失力,宛如一只软绵绵的兔子,倚着墙壁缓缓滑落。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视线模糊之间。
白商仿佛看到沈瑞叶的面容。
他将她抱进怀里,一双眼眸在黑暗中微微闪着亮光。
有声音在她耳边说道:“商商,先安心睡一会儿吧。”
………………
这日巳时,因听闻今日公主将斩,当朝丞相奉旨监刑,景乾大街菜市口已经挤满了人,大多百姓皆不知眼下是什么情况,只是本能地前去凑个热闹。
菜市口架起的刑场之上,一位刽子手已经摩拳擦掌,耍起了大刀,刀上的红缨落了雪,被风一吹便结上了冰。
更远处,丞相高座,端着一盏热茶来回地品味,双眼微微眯起,里面藏着遮不住的欣喜。
半晌,一个小侍卫抬头看了看天色,从旁侧走上前来禀告道:“大人时辰到了。”
丞相面上更是浮起一抹旁人难以察觉的喜色,大手抚髯,朗声道:“行刑!”
话音甫落,漫天飘雪之下,两个狱卒押着一个头套黑布的女犯上了刑场。
一步一顿,那女犯不断作着最后挣扎。
上了刑场的人哪里还有活路?刽子手冷笑一声,拽着女犯的胳膊便要施力将她押至面前的刑凳之上。
丞相在一旁观察了半天,“且慢。”
这一声十分突然。
刽子手不明所以,回头望去,丞相双眼眯起,寒光微露,凌厉地审视着那女犯。
“先将黑布摘了。”
本朝尚无行刑前将犯人示众的规矩,但是丞相之令不可不听。
刽子手犹豫片刻,将那女犯面向丞相,伸手摘下头套。
丞相登时一愣,攥着双手,往前几步绕过案板,细细查看。
半晌,丞相忽然大怒,将身后案板掀翻。“这是谁!?犯人白商现在何处!?”
宛如油锅里溅水一般。
这句话在人群中溅起一阵喧哗。
大理寺狱丞申立,此时心跳如鼓,双腿不稳,跌跌撞撞疾步上去察看。
一看,更是心如死灰,这哪里是当朝公主?
他腿一软跪到地上,话都说不清楚“殿下,不,大,大人,下官不知,下官不知此事,下官……”
“你在本相面前放什么屁?你是狱丞,你不知谁知?”
丞相一声怒吼直接将他吓傻了,连忙转头朝四处喊道:“搜!搜!将犯人抓捕归案!!!”
*
白商再醒来时,雪已经停了,天空叫雪映出一层浅淡的粉色。
马车内点了一盏风灯,才不那么黑暗,白商侧头往帘子处看去。
但映入眼前的,却是一张白净的睡颜,她这才发觉自己睡在谁的腿上,身上盖着一个深色大氅。
沈瑞叶靠在车厢上,眉头紧紧皱着,许是察觉到腿上的人动了,眼皮轻动。
“醒了?”
白商轻轻“嗯”了一声,“醒了。”但她却依旧没有明白现下的情况。
“这是哪里?”
“现下已经出了京城了。”
“要去哪?”
沈瑞叶还没回答,就听见她自顾自说了一嘴,“远州吗?”
“是。”
不知为何,此刻沈瑞叶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愧疚之感,“商商,我……韵王殿下推断丞相必然很快动手,我与他商量了,实在不忍你受刑场的屈辱……”
白商没有应声,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一旁垂着的手无助的扣着氅衣的毛边。
雪已停,风未止,马车外嘈杂如同沸水。
白商攀着沈瑞叶的腿往上挪了挪,旋即深深叹出一口气。
“其实我知晓你说的,但我也知晓为什么。我有点生气……但我不想自己生气。”
背下的腿忽然动了动,她坐了起来,沈